我老家在一个叫槐树坳的山村里,村名来源于村口那棵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槐树。树冠遮天蔽日,即便是盛夏正午,树下也阴凉得沁人骨头。关于这棵树的邪乎事儿多了去了,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它似乎特别招“吊死鬼”。
我叫小凯,小时候体弱多病,我爸妈就把我送到隔壁村王叔叔家,王叔叔是小有名气的道士,我算是挂个名,当个记名弟子,指望靠着祖师爷的庇佑,压一压身上的阴气。王叔是个真有些本事的道士,平日里给村民看看风水、选个日子,谁家撞了邪祟,也请他去做法事。
那是我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村里最游手好闲的光棍汉刘老四,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老槐树最粗的那根横枝上。发现时人都硬了,舌头伸得老长,脸色青紫,样子极为骇人。官面上说是自尽,但村里流言四起,有人说他前几天在树下吹牛,说梦到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送给他一根新麻绳。
按规矩,横死之人,尤其是吊死的,怨气最重,容易化作“吊死鬼”,也就是“缢鬼”,这种鬼因喉间一口怨气不散,无法正常进入轮回,往往会徘徊在身死之处,寻找“替身”。刘老四死后第三天,怪事就开始了。
先是夜里路过老槐树的人,都说听到树上有女人隐隐的哭声,还有甩绳子的“嗖嗖”声。接着,村头王老栓家的大黄狗,半夜对着老槐树的方向狂吠不止,第二天一早,竟被发现自己在院子里用链子把自己勒得半死,救下来后也废了。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
王叔掐指一算,脸色凝重地对我说:“小凯,刘老四的魂被‘扣’在树上了,那地方阴气重,成了气候,已经开始作祟。今晚子时,得去把他送走,不然要出大事。你跟我去,也该见识见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既害怕又有点莫名的兴奋。晚饭后,叔叔开始准备法器:一把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七星剑,刻着七星符文;一叠手写的黄纸朱砂符,分别是镇煞符、破秽符和超度用的往生符;还有三清铃、糯米、以及一柄小巧的青铜法尺。
子时将近,万籁俱寂,连平时的虫鸣都听不到了。月亮被薄云遮住,天地间一片晦暗。我和师父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口。离老槐树还有百十步远,我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那不是夜间的凉,而是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灯笼的光线变得昏黄不清,只能照出眼前一小片地方。
老槐树在黑夜里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巨人,庞大的树冠下,黑暗浓得化不开。隐隐约约,我似乎真的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抽泣声,还是个女声。
“紧守灵台,默念净心神咒。”王叔低喝一声,将一张折成三角形的护身符塞进我手里。一股暖意从符纸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我们走到树下,王叔让我把灯笼插在地上。他面色肃然,先脚踏七星步,用七星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我们二人护在中间。然后,他取出三清铃,手腕一抖。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死寂的夜里异常响亮,仿佛有某种穿透力,直击灵魂。树上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但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更压抑了。
叔叔左手掐诀,右手七星剑指向老槐树,口中朗声念诵净天地神咒:
“洞虚玄晃朗,曜景合云烟。开光焕明灯,与我益容颜。混同天地色,返朴归自然。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我感觉周围的阴寒之气似乎被驱散了一些,灯笼的光也亮了几分。但紧接着,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声音不像风吹,倒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风声中,一个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女人叹息声,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抓紧了师父给我的符。只见老槐树那根吊死过刘老四的横枝上,不知何时,垂下了一根麻绳,绳子空空地荡着,但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摇晃它。
“孽障,还不现身!”叔叔厉声喝道,同时将一张镇煞符穿在七星剑尖,脚踏罡步,朝那绳子一指。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碧绿色的火线射向麻绳。空气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红布衫的女人身影,在绳子下方一闪而过!她的脸惨白浮肿,眼睛是两个黑窟窿,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
“王叔!看到了!”我失声叫道。
“是旧怨,不是刘老四。”师父眉头紧锁,“这树下以前肯定还吊死过别人,是个女鬼,她缠上了刘老四,现在想借这股怨气找替身!”
那女鬼的身影只是闪现一下,又消失了。但那股阴冷的气息更重了,地上的灯笼火苗剧烈跳动,变成了诡异的绿色。我感觉脖子后面好像有人在吹凉气,头皮一阵发麻。
王叔不再犹豫,将七星剑往地上一插,双手快速结了个“金光指诀”,口中念诵威力更大的杀鬼咒: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此咒一出,叔叔周身仿佛有淡淡金光一闪。他猛地拔起桃木剑,剑尖上挑着一道紫色的“斩邪断瘟符”,如闪电般刺向那根摇晃的麻绳!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那根麻绳突然像活蛇一样扭动,红衣女鬼的身影再次浮现,但变得清晰了许多,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怨毒。她伸出乌黑的爪子,朝着王叔扑来!
“小凯,糯米!”王叔大喝一声。。
我强忍恐惧,抓起一把糯米就朝女鬼撒去。糯米沾到鬼影,发出“噼啪”的爆响,冒起阵阵青烟,女鬼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嚎叫,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师父的七星剑已经点在了麻绳的绳结上。他咬破中指,将一滴鲜血抹在剑身符文上,大喝:“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破!”
“嗤啦”一声,那根诡异的麻绳从中间断开,化作一股黑烟,迅速消散。红衣女鬼的身影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不甘的哀鸣,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周围的阴寒之气瞬间消退,虫鸣声重新响起,月亮也从云层后露了出来,清辉洒在地上。灯笼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
王叔长长舒了口气,额头见汗。他收起法器,又取出往生符,在树下焚化,口中念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中的超度经文,为刘老四和那个不知名的红衣女鬼祈福,希望他们能解脱怨执,往生善处。
回去的路上,王叔对我说:“看到了吧,鬼怪可怕,但人心里的怨气和恐惧更可怕。我们这行,度人也在度己,心存正念,手段刚猛,才能在这阴阳道上走得稳。”
那晚之后,老槐树安静了很久。但我知道,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类似的故事永远不会彻底终结。而我和我叔的职责,就是守在阴阳的边界,用祖师爷传下的咒语和法器,以及一颗不畏不惧的心,守护这一方乡土的宁静。只是每次路过那棵老槐树,我总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仿佛还能感觉到,在那浓密的树荫深处,有什么东西,仍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在跟王叔几年后,自己也学了一点小本事,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名为“祥云奕航〞的纸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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