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落下,沈墨轩眼神锐利,再无半分犹豫!
前世苦读的经济模型、管理案例,与原主烂熟于心的经史典籍、大明律法,此刻在他脑中疯狂碰撞、融合!
他下笔如飞,不再是那个惶恐的穿越者,而是手握历史剧本的执棋人,精准解剖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腐烂伤口!
“沙沙沙......”
笔走龙蛇,他将辽东顽疾层层剥开:
“查辽东账册,额定兵员八万,空饷缺额竟近三成!每年数十万两粮饷不翼而飞!此乃人事首恶,当以‘考成法’雷霆手段,遣铁面御史,核兵员,斩贪手!”
写到这里,他笔锋一顿。空饷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将门利益,是块硬骨头。光喊打喊杀不行,得有刀子。
他略一沉吟,补充道:“可选一卫试点,派新任御史,携户部干吏,独立核算!拿实证据,再行推广,以减少阻力。” 既要亮剑,也得讲究策略。
“边军粮饷,依赖漕运太仓,千里转运,损耗惊人!更可恶者,折色银层层盘剥,到军士手中十不存五!臣斗胆建言......于辽东试行‘新开中法’,允商民纳粮于边,换取盐引专营之权,就地补给,斩断贪腐链条!”
这是关键一步!用利益驱动商人,比圣旨公文更管用!他详细设定了纳粮标准、防垄断手段、质量监管,思路清晰,直指核心。
“军械腐朽,除工部无能,更因维护废弛、匠户心寒!可设‘军械局’,专司维护研发,以战功银钱激励匠户,使利器得以为用!”
他没有搞什么超越时代的发明,而是在现有框架内,用“利益”这把钥匙,去打开死结。每一策后面,都附有清晰的执行路径和预期成效。尤其是“新开中中法”和“匠户激励”,简直捅破了当下财政和军工的窗户纸!
他甚至引用了原主记忆里户部那些模糊数据,稍加推演,虽不精确,却显得掷地有声。
当最后一笔落下,窗外已是夕阳漫天,金光洒在墨迹未干的厚厚策论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血色。
沈墨轩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生死成败,在此一举!这份条陈,既点了张居正“考成法”的名,投其所好,又给出了具体的“搞钱”法子,没光伸手要饭。最关键的是,通篇只谈问题和解决方案,不针对任何具体的人。
这是他能为破局,献上的最硬核投名状!
在众多或好奇、或嫉妒、或冷漠的目光中,他将条陈封好,上交典簿。心中反而一片平静......尽人事,听天命!
……
三日之期一到,翰林院的条陈被统一送往内阁。
大多数文章,要么是歌功颂德的马屁,要么是四平八稳的废话,看得人昏昏欲睡。
然而,当首辅张居正在文渊阁值房内,翻开那份《辽东边务疏:陈边军积弊与开源节流十策》时,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骤然亮起锐光!
“空饷近三成……折色银盘剥……新开中法……”他轻声念着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在紫檀木案上敲击。
这份条陈,文采不算顶尖,但逻辑之严密,对“利”的运用之大胆,解决问题的思路之刁钻,完全超越了那些只会空谈道德的翰林!
“沈墨轩……”张居正沉吟着这个名字,看向身旁的中书舍人,“此子底细?”
中书舍人早有准备:“回元辅,丙子科三甲,南直隶苏州人,座师是礼部右侍郎李维桢。”
“李维桢的人?”张居正不置可否,继续翻阅。当看到“设军械局,银钱激励匠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想起那日在回廊上的惊鸿一瞥。“果然没让老夫失望。懂得务实,洞察人性,是块好材料。”
他放下条陈,沉吟片刻:“抄录一份,送司礼监冯公公处。原件,留下。”
“是。”
中书舍人领命而去。张居正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紫禁城的落日余晖。
改革维艰,他太需要这种能干事、懂变通、又不乏锋芒的刀了!朝中多是蠢货和墙头草,这个沈墨轩,无论背后是谁,其才可用!
……
司礼监。
冯保斜倚软榻,眯着眼听心腹小太监诵读抄录的条陈。
听到“新开中法”、“银钱激励匠户”时,他细眉一挑,嘴角扯出玩味的弧度。
“呵,这小家伙,有点意思。”他尖细的嗓音带着戏谑,“咱家让他想清楚,他反手就甩出这么个东西。不站队,只做事?想法挺美,显得咱家枉做小人了。”
他端起青瓷杯,轻抿一口:“不过,能写出这玩意,证明不是蠢货,比那些书呆子强多了。张先生那边,怕是已经看上了。”
放下茶杯,他指尖轻点膝盖:“也罢,且看这把刀,最后会砍向谁,或者……半路就崩了刃。这戏,才刚开场。”
……
条陈之事,在明面上并未掀起波澜,但沈墨轩敏锐地察觉到,风向变了。
以前对他视而不见的资深翰林,开始点头示意。管理日常的侍读学士,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知道,石子已投入深潭,暗流开始涌动。
这日散衙,他刚走出翰林院大门,就被一人堵住。
正是赵文华!
赵文华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墨轩兄,真人不露相啊!听说你那篇锦绣文章,直抵天听,连元辅大人都惊动了,特意留中细览?”
消息传得真快,还变了味。沈墨轩面色不变:“赵兄过誉,书生愚见,就事论事,当不起‘惊动’二字。”
“愚见?就事论事?”赵文华音量拔高,引得周遭同僚侧目,“你那‘新开中法’,是要从漕运和太仓库嘴里夺食!清查空饷,更是把边军将门往死里得罪!沈墨轩,你就不怕……”
话未说尽,杀机已现!
沈墨轩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锋刃:“赵兄,我等翰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朝廷建言,剖析时弊,是本分!若因怕得罪人,便对积弊视而不见,那我等十年寒窗,所为何来?与那些禄蠹,有何区别?!”
声音清晰,掷地有声!几个旁观的庶吉士闻言动容,有人暗暗点头。
赵文华被怼得面红耳赤,指着沈墨轩:“你……你好!好一个忠君之事!沈墨轩,咱们走着瞧!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说罢,狠狠甩袖,愤然离去。
看着赵文华气急败坏的背影,沈墨轩知道,梁子结下了,前路注定腥风血雨。
但他心中无惧,反有激流奔涌!既然选择了锋芒,那就再无退路!
那就用这双手,在这大明官场的修罗场里,杀出一条血路!
他刚挺直脊梁,准备离开,一名青衣小太监气喘吁吁奔来,尖声道:
“前面可是沈墨轩沈大人?”
沈墨轩心头一跳,转身拱手:“正是在下。”
小太监脸上堆起笑,语气却急如星火:“快!跟咱家走!陛下......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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