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小队在骆思恭派来的接应人员掩护下，秘密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宅院进行休整和疗伤。随行的格物院工匠仔细检查了周遇吉等人身上的伤口，尤其是那泛着黑气的抓痕，用了特制的消毒药水和根据“圣血”研究反向推导出的抑菌药剂进行处理，情况才勉强稳定下来，但那股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依旧萦绕不去。
骆思恭亲自听取了周遇吉的详细汇报，当听到那拥有智慧、能指挥其他怪物的人形生物时，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将军所见，与‘玄’苏醒后提供的零碎信息吻合。”骆思恭沉声道，“‘种子’的宿主，确有可能保留甚至增强智慧，成为‘它们’的使者。南京地宫，已成大患。那些黑衣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根据多方查证，以及他们此次展现出的装备、战法和对怪物的了解，基本可以断定，他们与前宋时期的‘皇城司’，以及本朝永乐年间曾短暂存在过的‘靖难夜不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遇吉倒吸一口凉气：“前朝遗脉？还是本朝秘卫？”这背景比他想想象的还要复杂深远。
“更可能是后者。”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祖或成祖皇帝，或许早已察觉世间存在非凡之力，故设此隐秘传承，专司应对此类事件。只是年代久远，传承断续，直至近年‘净世会’活动加剧，他们才再次现世。其与格物院，或者说与皇上如今推行的‘格物致知’之路，目标或有相似之处。”
周遇吉默然，如此说来，这些黑衣人倒算是“自己人”，至少目前是站在同一阵线。但这股不受朝廷明面掌控的强大力量，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地宫下的战斗结果如何？”周遇吉更关心这个。
“我们的人后来潜入查探，只发现大量战斗痕迹和那蜘蛛、壁虎二怪的尸体，已被焚烧处理。那人形怪物……不知所踪。黑衣人也已撤离，踪迹全无。”骆思恭语气凝重，“它逃了。南京城内，恐怕还潜伏着更大的危险。”
就在南京局势依旧暗流汹涌之际，北京的朱由校也并未得到片刻安宁。
“异闻司”根据“玄”提供的模糊坐标和各地密报，陆续又发现了几个“种子”活跃点。山东泰山深处，有猎户报告见到“山鬼”，力大无穷，刀枪难伤；湖广洞庭湖畔，有渔夫称湖中有“龙影”翻腾，引发小型潮汐；甚至连京畿附近的蓟镇长城沿线，都出现了军士被无形之物吸干血液的诡异事件。
虽然大部分事件都被及时处理或压制，但恐慌的谣言依旧如同瘟疫般，在底层民众和边军士兵中悄悄蔓延。“妖魔横行”、“末世将至”的论调开始出现，甚至与白莲教等秘密教门的活动有了合流的迹象。
这无疑给本就因连年天灾、兵祸而脆弱的民间秩序，雪上加霜。
朝堂之上，虽然上次清洗震慑了一批人，但反对的声音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晦。朱由校力排众议推动的诸多改革，尤其是需要大量投入的格物院和异闻司，在不少守旧官员看来，依旧是“劳民伤财”、“奇技淫巧”。如今各地“异兆”频发，更是给了他们攻讦的口实。
“皇上，”一位老臣在廷议时，看似忧国忧民地奏道，“近日各地多报异象，民心动荡。老臣以为，此乃上天警示，当省刑薄敛，停罢诸多不急之务（暗指格物院和异闻司），亲贤臣，远……呃，修德政，方能上感天心，消弭灾异。”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冷笑。修德政？他减免赋税、推广新作物、整顿吏治，哪一样不是德政？但这些人在乎的，从来不是百姓死活，而是自己的利益和固有的秩序是否被触动。
“爱卿之言，老成谋国。”朱由校不置可否，语气平淡，“然，格物可明理，异闻需查证。若因无知而畏怖，因畏怖而固步，方是取祸之道。朕意已决，异闻司与格物院，非但不撤，还要加强！各地官员，需全力配合，查明异象根源，安抚百姓，若有借机生事、散布谣言者，严惩不贷！”
他再次以强硬的姿态，顶住了压力。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尽快取得决定性的成果，无论是从“星骸”研究中获得突破，还是彻底铲除一两个重要的“种子”源头，才能堵住悠悠之口，稳定人心。
然而，坏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这天深夜，朱由校正在批阅奏章，王体乾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声音颤抖：“皇……皇上！西苑……西苑禁地！那……那‘玄’……他……他醒了！而且……而且他要求……立刻见您！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朱由校心中一凛，立刻起身赶往西苑。
禁地之内，原本沉寂的“玄”果然苏醒了过来，他依旧虚弱地靠在星骸旁，但那银白色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没有再用意念传递信息，而是用一种生硬但清晰、仿佛刚刚学会的汉语，断断续续地，直接对快步走入的朱由校说道：
“皇帝……陛下……时间……不多了……”
“我们……低估了……‘污染’的速度……”
“它们……不是……在等待……它们……是在……定位……”
“以‘种子’为……信标……以宿主为……道标……”
“这个世界……的坐标……即将……暴露……”
“真正的……收割者……即将……降临……”
朱由校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收割者？！
定位？！
世界坐标暴露？！
“玄”看着他，银白色的眼眸中映照着朱由校瞬间苍白的脸，说出了最后一句，让朱由校如遭雷击的话：
“根据……残留波动……测算……第一个……稳定的……降临通道……形成地点……就在……就在……”
他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了南方。
“南京……紫金山……观星台……”
【第6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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