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巅,时空在此仿佛凝滞。永恒的月华是唯一的光源,清冷如练,无声地流淌过琉璃殿顶、玉石阶梯,以及那些在月光下舒展着奇异姿态的仙葩灵草。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最精纯的天地灵气,足以让外界修士疯狂。这里,是超脱凡俗的魅影族地,一个连神明提及都要收敛声息的名号。
而在族地最高处,那座由整块“月魄神石”凿刻而成的观星台上,罡风猎猎,吹得人衣袂翻飞,却吹不散那几乎凝结为实质的……无聊。
云月漓,魅影族的神女,正独自一人站在观星台的边缘。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月华”纱裙,裙摆上仿佛缀满了星辰,在风中轻舞,与洒落的月辉交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即将羽化登仙,又像是被无形锁链禁锢于此的精魂。
冰冷的、仿佛带着亘古寒意的风,不断吹拂着她银白如瀑的长发,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她精致却写满落寞的脸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拨开眼前的发丝,目光空洞地投向下方那一片翻涌不息、千年不变的云海。
这里太高了,高到连飞鸟都绝迹,高到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星辰,都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冷风不断吹过……”她无意识地低语,声音被风吹散,轻得像一声叹息。
然后,一段不成调子的、带着奇异韵律和淡淡忧伤的哼唱,从她唇齿间轻轻逸出,断断续续,融入了风里:
“哼……独自在顶峰中……冷风不断吹过……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调子有些熟悉,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碎片,来自一个异世名为“月小兔”的过往。歌词含糊,情感却真切。那是一种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众生,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并肩之人的孤独;是一种拥有撼动天地之力,却无人能与之分享喜悦、分担痛苦的寂寥。
她哼唱着,湛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焦点,倒映着下方无边无际的云海,也倒映着同样无边无际的空虚。无敌,带来的不是荣耀与满足,而是彻骨的清冷。族人们的敬畏,爷爷的过度保护,将她与这世间最寻常的烟火气、最普通的嬉笑怒骂,彻底隔绝开来。
这云端之上的绝美风光,是她独一无二的牢笼。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最后一句哼完,她停了下来,对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云海,发出了今日不知第多少声的长叹。
“唉——”
这声叹息,比风更冷,比云更沉。
声音软糯,带着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娇憨,以及一种与这仙境格格不入的、浓得化不开的郁闷。
她便是云月漓,魅影族这一代唯一觉醒的“神女”,族长云擎天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嫡亲孙女。
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月华”纱裙,裙摆无风自动,仿佛凝聚了一片星河。肌肤胜雪,容颜绝美,尤其那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本该盛满星光,此刻却只有一片空洞的无聊。柔软银白的长发垂至腰际,发间点缀着几颗细小的、却蕴含着磅礴能量的月光石。
“好——无——聊——啊——”
她又拖长了调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观星台上回荡,很快便被云海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想她云月漓,胎生穿越至此,保留了前世作为“月小兔”的记忆碎片和核心性格,在这片神土被娇养了十六年。锦衣玉食?应有尽有。无敌力量?与生俱来。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记忆里,那放学后和朋友们一起冲向甜品店,争抢一块草莓奶油蛋糕的快乐。
在这里,她连个能吵架的朋友都没有。
族里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见到她无不恭敬行礼,口称“神女”。偶尔有陪练,也是刚摆开架势就连连告饶,说什么“神女威压太重,血脉压制,实在无法出手”。就连最疼爱她的爷爷,族长云擎天,也总是以“外界污浊,人心叵测”为由,将她牢牢圈禁在这片绝美的牢笼里。
具体有多强?三岁那年被一只灵鸟吵醒,哭着打了个喷嚏,族地外围的望月山积雪崩塌,形成了持续三月的雪崩奇观。十岁那年练习掌控力量,心情一激动,差点把支撑族地的月华核心给点爆,全族上下鸡飞狗跳了半年才修复完毕。
用她爷爷,也就是当代魅影族长的话说:“咱家小祖宗一瞪眼,六界都得跟着抖三抖。”
无敌,是多么寂寞。
没有同龄人敢跟她尽情玩耍,生怕她一个情绪波动就把人给“误伤”了。族里的典籍她翻烂了,所有法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没意思了。她向往话本里描述的江湖,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结交三五好友,吃遍天下美食!
她伸出纤纤玉指,对着下方无尽的云海,轻轻一点。
没有念咒,没有蓄力,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感受不到。
下一刻,远方一片厚重如山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露出了其后璀璨而冰冷的星空。那一片区域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云月漓看着自己的“杰作”,小嘴撅得更高了。
看,又来了。她甚至不需要动用靠在手边、那根通体莹白、顶端弯月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月亮法杖”,只是心念一动,就能做到这般地步。
这日子,简直淡出个鸟来了!(这句话,是她偷偷溜去边界,跟那个总揣着人间话本看的侍卫大哥学的,她觉得再贴切不过!)
“漓儿。”
一个温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月漓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最甜美乖巧的笑容:“爷爷!”
来者正是魅影族族长,云擎天。他身着简单的银色长袍,银发如瀑,面容古朴,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容纳宇宙生灭。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光线便似乎都向他躬身致敬。
他走到云月漓身边,目光扫过那片被“清理”出来的星空,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与纵容。
“又在胡闹。”云擎天的声音里听不出责备。
“人家无聊嘛……”云月漓顺势抱住爷爷的胳膊,轻轻摇晃,开始她惯用的撒娇大法,“爷爷,族地的每一片云彩、每一棵草我都认识啦!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您就让我出去看看嘛,就看一下下!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云擎天看着孙女那双充满渴望的、像蓝宝石一样纯净的眼睛,心中微叹。他何尝不知她的寂寞?但这片大陆,远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有趣。魅影族超然物外,却也树敌良多,尤其是那蛰伏在暗处的噬魂族……
“外界纷扰,于你修行无益。”他轻轻抚过孙女的发顶,语气不容置疑,“你若觉得闷,明日让星澈那小子过来陪你切磋一下法术,或者让石玲带你去看巨人族新发现的晶矿。”
精灵王子星澈,巨人公主石玲,都是她幼时的玩伴,也是魅影族最铁的盟友。可他们来访,也总是带着恭敬与距离,哪有话本里描述的,那种可以勾肩搭背、一起闯祸的“朋友”?
云月漓嘴上乖巧应着:“哦,知道啦。”心里那个叛逆的小火苗,却“噌”地一下,燃成了熊熊烈火。
爷爷走后,云月漓再次对着彩云发呆,“唉……”第一百零八次叹气,晃悠着秋千,对着旁边趴在玉台上打盹的一只羽毛流光溢彩的灵雀抱怨,“小彩,你说外面的糖葫芦,是不是真的又酸又甜?话本里说,闯荡江湖的侠女都会买来吃的。”
灵雀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用翅膀捂住了头。每次神女开始念叨糖葫芦,准没好事。
果然,云月漓猛地从秋千上跳下来,握紧小拳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壮烈与憧憬的神情:“不行!我不能再这么蹉跎岁月了!我要出去!我要闯荡江湖!我要当侠女!”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她记得前世作为月小兔的点点滴滴,那份对平凡生活、真挚友谊的渴望,与今生无敌的寂寞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推力。
说干就干!
她先是溜进家族的藏宝阁,无视了那些能让外界打破头的仙器神丹,目标明确地直奔角落——那里堆满了族长和各位长老塞给她的,用于在“万一想出去玩”时保命的小玩意儿。
“嗯……‘一念千里’遁空符,拿一叠!”
“咦?这个‘千幻面具’,可以改变容貌,好东西!”
“哇!这么多亮晶晶的灵晶!应该够买很多很多糖葫芦了吧?”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悬浮在密室正中央,通体莹白,顶端镶嵌着一轮新月宝石的法杖上——她的本命神器,月神法杖。
“老朋友,带你去见见世面!”她握住法杖,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传来。法杖顶端的新月宝石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应她。
准备工作就绪,云月漓铺开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月光笺,开始留书。
“爷爷亲启:
孙儿在家日日修炼,深感闭门造车终非正道。为光大宗门(并不是),增长见闻(主要是想吃糖葫芦),决定前往人间界游历一番。必定谨记爷爷教诲,低调行事,绝不惹是生非(尽量……)。勿念,勿寻,糖葫芦吃完就回!
您最最乖巧懂事的小祖宗:阿漓 敬上”
写完,她满意地看了看,将信笺放在自己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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