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青点，苏念先去井边打了盆清水，仔细清洗手上的伤口。血珠刚冒头就被她按住，清水冲过，细小的划痕清晰可见。林墨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转身回屋，拿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几卷胶布和一小瓶红药水。
“这个涂上能好得快点。”他把红药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苏念接过药，自己笨拙地往伤口上抹。林墨看她半天没涂匀，迟疑着开口：“我来吧。”
他的动作很轻，棉签蘸着红药水，小心翼翼地避开最疼的地方。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窗外的蝉鸣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好了。”林墨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墙角的簸箕，耳根有点红。
苏念笑了笑：“谢了，我去和面。”
厨房的灶台很快燃起了火，苏念把面粉倒进盆里，加了点温水慢慢揉。面香混着柴火的烟味飘出来，林墨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围着围裙忙碌的背影，手里的书半天没翻一页。
没过多久，两大碗面条就端上了桌。葱花撒在清亮的汤里，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林墨看着碗里的蛋，愣了愣：“你也吃。”
“我碗里有。”苏念指了指自己的碗，其实她只卧了一个，“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墨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吹了吹，慢慢送进嘴里。温热的汤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心里发暖。他很久没吃过这样带着烟火气的热汤面了，以前要么是啃干硬的窝头，要么是对付几口冷饭。
“好吃。”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满足。
苏念看着他吃得认真，嘴角弯了弯。她知道，像林墨这样的知青，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靠高考走出这片土地。但再硬的骨头，也得有口热饭养着才行。
正吃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天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面条，阴阳怪气地说：“哟，苏念手可真巧，刚来就学会给人做小灶了。”
苏念没理她，林墨却抬了头，语气淡淡的：“夏天同志有事？”
夏天被他问得一噎，举了举手里的缸子：“我……我烧了点热水，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我们有。”林墨指了指桌角的热水壶，“你自己留着吧。”
夏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苏念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李红姐要是没吃饭，我这儿还有面，要不要也下一碗？”
这话堵得夏天说不出话来，她本来是想找茬，没想到苏念会这么说。她狠狠瞪了苏念一眼，转身走了，搪瓷缸子在手里晃得叮当响。
“别理她。”林墨说。
“没事。”苏念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快吃你的吧，面要坨了。”
林墨低下头，继续吃面。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碗里，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觉得，这碗面好像比平时吃的任何东西都要香。
吃完面，林墨主动收拾碗筷，苏念拦了他：“你脚还没好，坐着吧，我来就行。”
她端着碗去厨房，林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想，等高考结束，他一定要考出去，然后……他还没想好然后，但他知道，他不能忘了这个在他最难的时候，给她做热汤面的姑娘。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亮了知青点的小院，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心里悄悄萌发的情愫。
夏天被那碗面条堵得心口发闷，回到屋里越想越气。她看着桌上那本翻得卷边的复习资料，又想起林墨看苏念时那不同以往的眼神，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夜里，她揣着攒了半个月的粮票和几块钱，悄悄溜出了知青点。村西头的老槐树下有个黑市，她早听说有人在那儿卖些“特殊”的东西。果然，跟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低声交涉了几句，对方塞给她一个油纸包，沉甸甸的，还带着股怪味。
“这药劲儿猛，沾一点就管用。”男人压低声音，“用完了别说是我卖的。”
夏天攥紧油纸包，心突突直跳，却又带着种扭曲的期待。她想，只要苏念出了丑，林墨肯定会厌恶她，到时候，就没人能挡在她和林墨之间了。
第二天一早，苏念去井边打水，夏天忽然凑了过来，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苏念，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
苏念正往水桶里倒水，闻言愣了一下：“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我昨天不是故意的。”夏天抢过她手里的瓢，殷勤地帮她把水桶装满，“我屋里有瓶橘子味的汽水，是我哥托人捎来的，你拿去喝吧，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说着，她从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瓶身上还印着褪色的橘子图案。那个年代，汽水是稀罕物，苏念下意识想拒绝，夏天却硬塞进她手里：“拿着吧，不然就是还在生我气。”
苏念看着手里的汽水瓶，又看了看夏天那双眼睛，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她没露声色，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便拎着水桶和汽水瓶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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