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刃是何等敏锐之人,仅仅从南景司那失态的眼神、颤抖的呼唤,以及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与平日悲悯平和截然不同的浓烈情感,瞬间便判断出——
“晴禾”这个人,对南景司而言,绝非寻常。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愧疚与……爱恋。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念急转,顺着南景司的呼唤,试探性地、带着一丝久别重逢般的迟疑,轻轻唤出那个名字:“景司?”
这一声轻唤,仿佛瞬间击溃了南景司所有的心防。
他眼中那魅惑的风情被汹涌的情欲与巨大的痛苦所取代,目光迷离而炽热,死死锁住沈霜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晴禾……真的是你?你终于……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沈霜刃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维持着“晴禾”该有的反应,垂下眼睫,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南景司猛地伸出双臂,将她狠狠地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方才那副掌控一切、妖娆悲悯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仿佛失去珍宝多年、终于失而复得的脆弱男人。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一天都在后悔,都在煎熬……十年前北狄王庭被攻破后,我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偷偷跑去北狄边境寻找……翻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没有见到你的尸首……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
北狄?!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沈霜刃心中炸响!
当年沈家满门被屠,父亲被扣上的正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而通敌的对象,正是北狄!
此刻,南景司口中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甚至不惜冒险潜入敌国寻找的“晴禾”,竟然是北狄人?
这中间……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露出破绽。
她强忍着推开他质问的冲动,模仿着可能的情人久别重逢的姿态,抬手轻轻拍抚着南景司颤抖的后背,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景司……别这样……当年的事,我们都……各有难处,身不由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稍稍推开他,想拉开一点距离,以便更好地观察和思考。
然而,南景司却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手臂收得更紧,急切地想要解释:
“不……不是的!晴禾,你听我说!当年并非我背弃诺言,是父皇他……呃!”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南景司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凌厉劲风的手,快如闪电般劈在了他的后颈要害之处!
南景司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盛满复杂情绪与探究的凤眸瞬间涣散,话语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随即,他手臂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傀儡,失去意识,软软地朝一旁倒去。
沈霜刃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脱离了南景司方才制造的暧昧桎梏。
她猛地抬头,惊怒交加地顺着那只收回的手望去——
只见南晏修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此刻正站在不远处,面色铁青,薄唇紧抿,一双凤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与冰寒,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穿透!
他周身散发出的森冷怒意与杀机,几乎要将这满室旖旎暖香都冻结成冰。
沈霜刃先是一愣,随即一股被坏了“好事”的恼怒猛地窜上心头!
她苦心营造的氛围,眼看就要套出“暖玉生香”的关键线索,竟被南晏修横插一脚彻底打断!
她顾不上细想南晏修为何会在此刻出现,美眸圆睁,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嗔声道:
“你干什么?!你把他打晕做什么?!我差一点就……”
差一点就问出来了!后面的话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南晏修闻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股被背叛的刺痛混合着滔天醋意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一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失望:
“我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霜儿!你在这里和他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霜刃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一窒:“我……”
她一时语塞。
她不能说真相,不能说出“暖玉生香”和紫璇,更不能暴露豕骨阁正在调查南景司的意图。
这让她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南晏修看着她语塞的模样,心中更痛,只当她是心虚,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痛楚与讥诮:
“霜儿,我竟不知,你的感情会如此‘丰富’!‘吃锅望盆’这一招,你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沈霜刃一听这荒谬的指责,顿时也火了,反驳道:
“我什么时候吃锅望盆了?!分明是他一大早不请自来,非要与我喝酒!我推脱不掉!”
“推脱不掉?”南晏修冷笑,眼神锐利如刀,“我有眼睛,我看得真切!你方才望着他的时候,那眼里的‘怜爱’,那故作深情的模样,可是骗不了人的!”
他将沈霜刃为了套话而刻意表演出的神态,当成了真情流露。
沈霜刃气结:“我那是……”
那是演戏!是为了套话!可她无法解释。
南晏修却已不想再听她辩解,积压多日的情绪、被迫分离的痛苦、以及此刻亲眼所见的“背叛”交织在一起,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问道:
“沈霜刃,我和你和离,是父皇下的旨意,君命难违,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你!你回到拂云楼,我知晓你是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我纵着你!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与旁人喝酒吟诗,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是故意惹我生气、引我注意,我也知道,你心里……终究是有我南晏修一席之地的!”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可现在呢?!你现在这样,与我皇兄……又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
沈霜刃看着他因极致愤怒和压抑痛苦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听着他话语中那深藏不露、几乎要被妒火烧穿的无奈与真切情意,
心中那团因他不信任而燃起的熊熊怒火,竟奇异地、不受控制地消散了些许,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只余下刺骨的冰凉和一种更复杂的、如同被拧紧般的酸楚。
她知道,他看见了,也误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回避,而是径直迎上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凤眸,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清晰,一字一句,如同最郑重的誓言,敲击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里:
“南晏修,你听清楚。”
“我没有。”
“我不喜欢南景司。”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不容置疑,“也绝、对、不、会、有。”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闪躲或心虚,坦荡得如同秋日晴空下的湖面。
南晏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动摇。
然而,没有。
那双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坦然的澄清,方才在南景司面前那若有似无的、被他解读为“情动”的迷离与慵懒,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在南景司面前眼波流转、仿佛带着钩子。
一个在他面前目光清冽、坦坦荡荡。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南晏修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混乱与自我怀疑。
这双眼睛,太会伪装了,太懂得如何展现不同的情绪。
轻松到……他甚至开始怀疑,从前她凝望自己时,那偶尔流露的温柔、依赖,甚至动情时的迷蒙,是不是……也都是她精心扮演出来的一部分?
是不是也如同此刻这般,可以随时切换,毫无痕迹?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神的透支。
他缓缓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她那双过于清澈、此刻却让他感到迷茫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心灰意冷的颓然:
“霜儿……”
“或许……我们真的,都需要……冷静冷静了。”
在无法确定她的心究竟属于谁,甚至无法确定她所流露的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时候,南晏修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他害怕继续靠近,害怕更深的沉沦,害怕最终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幻影。
于是,这位向来强势、掌控一切的陵渊王,生平第一次,在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时,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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