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洞穴深邃曲折，伸手不见五指。
临清凭借羚羊的夜视能力勉强辨路，慧觉禅师则靠着佛门天眼通行走，一人一妖，一前一后，在崎岖湿滑的洞窟中疾行。
身后，妖兽的嘶吼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腥臭的妖气如同潮水般涌入洞中。
“快！它们追上来了！”
临清低喝一声，速度再提。
慧觉禅师虽重伤在身，但佛门金身根基犹在，强提一口佛元，步履依旧沉稳。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暗中已有数点猩红的兽瞳亮起，如同鬼火般迅速逼近。
“阿弥陀佛！”
慧觉禅师低宣一声佛号，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微弱的金色佛光自他掌心绽放，化作一个旋转的“卍”字佛印，虽不及全盛时期威能，却也带着不容侵犯的庄严气息，暂时封住了狭窄的洞口！
“吼！”
冲在最前面的几头狼妖猝不及防，撞在佛印之上，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冒出青烟，被佛光灼伤！
“是那老秃驴的佛光！他果然在里面！”
洞外传来影爪阴冷的声音。
“给我轰开它！”
顿时，各种妖术、毒液、利爪疯狂地轰击在佛印之上！
佛光剧烈摇曳，慧觉禅师脸色又白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金血。
“大师！”
临清见状，心知这佛印撑不了多久。
他目光扫过四周，发现旁边岩壁上垂着几根粗壮的钟乳石。他心念一动，体内正一法力运转，凝聚于双角，猛地朝那几根钟乳石根部撞去！
“咔嚓！轰隆！”
数根巨大的钟乳石应声断裂，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落，正好堵住了洞口大半空间，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啊！”
“小心！”
洞外的妖兽一阵混乱，攻势为之一滞。
“走！”
临清低喝，与慧觉禅师趁机转身，继续向洞穴深处狂奔。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两人又前行了数百丈，果然听到了清晰的水流声。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幽暗的地下暗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漆黑，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无路可走了。”
慧觉禅师看着暗河，眉头紧锁。他的佛力消耗巨大，伤势有加重的趋势。
临清却目光一闪，他敏锐地察觉到河面上有微弱的空气流动。
“河是活的，必有出口！我们顺流而下！”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的河水中。
慧觉禅师略一迟疑，也紧随其后。
河水刺骨，暗流汹涌。
临清以法力护体，四蹄划动，勉强稳住身形。慧觉禅师则盘膝坐在一块顺流漂浮的朽木上，以佛光护住周身，随波逐流。
身后，妖兽的喧嚣声再次逼近，但它们似乎对这条暗河颇为忌惮，只在岸边咆哮，并未立刻下水追击。
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威胁，两人顺着暗河漂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黑暗中，只有水流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经过方才并肩御敌，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无形中淡去了不少。
至少，在脱离险境之前，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沉默良久，临清终于问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
他以神念传递意念，声音平静却带着探究：“慧觉大师，贫道有一事不明，望大师解惑。”
“小友但说无妨。”慧觉禅师闭目调息，声音略显疲惫。
“佛祖慈悲，讲众生平等，有割肉喂鹰之典故，为何……金光寺却似乎对非人生灵，抱有极大的……敌意？”
临清斟酌着用词。他想起玄诚子的警告，想起慧觉初见自己时的杀机，这与他理解的佛门教义似乎相悖。
慧觉禅师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痛惜，有愤懑，亦有几分无奈。
他长叹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友此问，触及到我金光寺一段尘封旧怨了。”
他望着漆黑的水面，仿佛陷入了回忆，缓缓道：“我金光寺立寺于前朝，至今已有数百年。开山祖师金光上人，乃是一位真正有大慈悲、大智慧的得道高僧，他于金光山上结庐修行，宣扬佛法，有教无类，无论人、妖、精、怪，凡有向佛之心，皆可来听讲。那时节，金光山可谓是一片祥和净土，山中亦有几位妖王受祖师点化，皈依佛门，成为护法。”
临清静静听着，这与他所知的一些佛门传说相符。
“然而，”慧觉禅师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百年前，山中一位修行千年、法力高深的啸月狼妖，亦在祖师座下听讲多年，平日表现得极为虔诚恭顺，深得祖师信任，甚至被授予了一部分寺中典籍的管理之责。”
“岂料此獠狼子野心，包藏祸心！他暗中勾结山外魔道，趁祖师闭关参悟无上妙法的关键时刻，里应外合，突袭本寺！那一夜，魔焰滔天，寺中弟子猝不及防，死伤惨重！啸月那叛徒更是亲自出手，偷袭了闭关中的祖师！”
慧觉禅师的声音带着哽咽：“祖师他……他老人家为护寺僧众，强行出关，与魔头及啸月叛徒血战，虽最终击退强敌，保全了寺庙根基，但自身也因功法反噬和偷袭重伤，不久便……圆寂了！”
临清心中一震，没想到金光寺竟有如此惨痛的过往。
“自那以后，”慧觉禅师语气恢复冰冷，“本寺便立下严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严禁任何异类踏入山门半步！对于山野精怪，亦是以防范和镇压为主。非是贫僧等心胸狭隘，实乃惨痛教训，刻骨铭心！那啸月叛徒，便是利用了祖师的慈悲与信任，才酿成如此大祸！”
原来如此。临清默然。
一寺祖师因信任妖类而陨落，这等血海深仇，确实足以让整个宗门对异类产生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敌意。这并非简单的教义分歧，而是浸透了鲜血的惨痛记忆。
“啸月狼妖……后来如何？”临清问道。
慧觉禅师眼中寒光一闪：“那叛徒与魔头退走后，便销声匿迹，想必是躲到哪个魔窟去了。此乃本寺不共戴天之仇，历代弟子皆以铲除此獠为己任！只可惜，百年来，始终未能寻得其踪迹。”
洞窟中再次陷入沉默。
慧觉禅师的话，解释了金光寺敌意的来源，也让临清清晰地认识到，在此界，人与妖、佛与魔之间的隔阂与仇恨，是何等深刻。绝非几句“众生平等”便能化解。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并有哗哗的水声变大。
“快到出口了！”
临清精神一振。
两人加快速度，朝着光亮处漂去。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冲出了一个位于悬崖峭壁上的巨大洞口，暗河在此化作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注入下方一个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山谷。
“下面是……”
慧觉禅师望向山谷，脸色微变，“好浓的妖气！而且……不止一股！”
临清也感知到了，山谷之中，妖气冲天，甚至比之前的莽苍山腹地还要浓郁数倍！其中几股气息，晦涩深沉，令人心悸，绝对是妖王级别的存在！
这暗河的出口，竟然通向了一个更可怕的妖巢？！
前有未知妖谷，后有莽苍追兵，他们这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瀑布的水声轰鸣，掩盖了两人的惊疑。他们悬浮在瀑布口，望着下方那片被浓郁妖云笼罩的山谷，一时间，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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