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避开身上几处还在隐隐作痛的淤青，总算在颠簸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窝”。现在算是“二进宫”了，跟这辆破车，倒真有点“患难之交”的意思。
身体各处传来的酸胀疼痛，特别是脸颊鼻子上那清晰的、仿佛还残留着零血拳头力道的闷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晚的屈辱。那家伙色厉内荏，欺负人、吓唬人倒真是一把好手！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窜动，但很快被我强行压下。愤怒是燃料，但更需要冷静的引擎去驱动。
我闭上眼，摒弃杂念，开始缓缓运转青云门的内功心法。内力如涓涓细流，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而执着地流淌，小心翼翼地滋养着每一寸痛楚。运转了两三个大周天后，一股温热的暖意逐渐取代了冰冷麻木的刺痛，精神也随之清明了不少，全身仿佛浸泡在温水中，带着一种疲惫后的酥麻感。
精神稍振，我没有停歇，转而开始专注于手法招式的练习。动作很慢，很轻，指尖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感受着气流的微弱变化。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在我心中扎根、疯长——我要变强！强到足以碾碎所有欺凌我的仇敌！强到当雨公主需要依靠时，我能如山岳般屹立在她身后，为她斩断一切风雨荆棘！
自从踏入青云门这片纷扰之地，在我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每一次绝境逢生，几乎都离不开她的援手。这份沉甸甸的情谊，我铭感五内。如今，看着她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强装的平静，我深知她定是背负了难以言说的重压。我不能让她独自承受太久！我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成为她的助力，而非拖累！
心神完全沉浸在指尖的律动和内心对力量的渴望中，身上的疼痛仿佛被隔绝在外。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专注笼罩着我。我知道自己身负顶尖的剑法传承，却始终未能完全发挥它的精髓。直到亲眼目睹罗副庄主那惊鸿一剑！那速度，明明只比我快上“一点点”，却造成了天渊之别的结果！就是这“一点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认知！
快！剑法的极致就是快！快到超越视觉的捕捉，快到在对手反应之前便已尘埃落定！从出剑到收剑的时间长短，便是剑道境界最直接的体现！我反复推演、琢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不断在脑海中模拟、加速自己的出剑轨迹。每一次意念中的挥剑，指尖每一次划破空气的微响，都让我感受到一股灼热的、名为“渴望变强”的火焰在经脉中奔涌！
我现在的境界，或许与罗副庄主相差不远，甚至可能只差那临门一脚的顿悟。而现在，这关键的门槛，似乎就在眼前！我屏气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手法的感悟中，每一次模拟出剑，指尖仿佛都带上了破风的锐啸和心火燃烧的温度。
我要让零血之流，让所有曾践踏过我尊严的人，从此活在对我报复的恐惧阴影之下，如同附骨之蛆！
算算日子，距离开春二月，已不足三月。过了年，我就十九了。江湖上常说英雄出少年，若不在这个年纪崭露头角，难道要等到垂垂老矣？
我没有显赫家世，连相依为命的寒老道也弃我而去。没有富甲一方的爹娘，没有攀附权贵的亲戚。不懂经商之道，未求功名利禄。在这最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年纪，我却近乎一无所有。唯有手中这把剑，是唯一的依仗！
此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寒老道就是卖掉道观、也要送我入青云门的深意。像我这样无根无萍的普通人，若无一身足以自保、甚至威慑他人的武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只会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永无出头之日！许多曾经懵懂不解的道理，在历经生死边缘的绝望和人心冷暖后，豁然开朗。
我庆幸这场差点要了我小命的劫难，让我看清了前路。但我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我要做一个洞察世事、聪明绝顶，更要强大到令人仰望的男人！
马车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模糊变幻。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马车行至何方，也不知时间流逝几何。只是不停地、反复在脑海里练习着那千锤百炼的手法，指尖的残影在昏暗的车厢内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光网。直到车厢内的光线彻底暗沉，手指的动作已无法看清，只有意念中那一道道凌厉的剑光纵横捭阖，马车才缓缓停下。
一连两三天，皆是如此。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不甘和渴望，都熔铸进这日复一日的苦练之中。
第三天傍晚，马车再次停稳。车帘被粗暴地撩开，南舞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伴着剑鞘敲打车框的“咚咚”声传了进来：
“喂！睡神！醒醒！到地儿了！再睡下去，客栈都要打烊了！”
“就是就是，这一路就属他最安逸，跟个大爷似的躺着，我们还得操心赶路！” 李清露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惯常的挖苦。
“寒大少爷，您这金贵的‘娇躯’，还能动弹吗？需不需要小的们抬您进去？” 沈翠风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车下，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显然等着看我狼狈下车的模样。
带着几分因练功被打断的无奈和一丝被调侃的内疚，我扶着车框，动作略显僵硬地钻出马车。双脚刚踏上坚实的地面，一股喧嚣繁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天色尚未全黑，整条长街却已被形态各异、流光溢彩的灯笼点亮！红的似火，绿的如翡，暖黄的光晕交织流淌，将暮色中初现的几点幽冷星光彻底掩盖。人声鼎沸，车马粼粼，商贩的吆喝、孩童的嬉笑、丝竹管弦之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无比鲜活的市井交响。街道两旁楼阁林立，飞檐斗拱，气派非凡。眼前的客栈更是雕梁画栋，灯火辉煌，绝非之前安水县那种小地方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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