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玄玑刚回到听涛小筑不久,院中的空间便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一位青袍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老松之下,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与松影、晨光浑然一体。正是玄玑的师父,李丹青。
师父。玄玑连忙起身行礼。李丹青平日深居简出,就扫扫地,若非重大事宜,极少主动现身找玄玑的。平时也都是玄玑去听雨崖找李丹青。这次来到玄玑峰,还是第一次。
李丹青微微颔首,目光在玄玑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坐,你昨天在太虚殿中所言,为师已知晓。
他随手取过石桌上的茶具,动作看似随意,却暗合天道自然。当沸水注入茶壶,水汽蒸腾而上,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微型的虹桥时,他缓缓开口:
你可知,为何你的感知能超越宗门万载经营的监测体系?
玄玑沉吟道:弟子猜测,或许与混沌星河道包容万象的特性有关。
只说对了一半。李丹青将斟好的茶推至玄玑面前,《庄子·齐物论》有云: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他指尖轻点茶水,在石桌上画出一个圆环:天地万物,阴阳相对,是非相生,皆在环上对立运转。而道枢,正在这环的中心。
玄玑凝视着桌上渐渐消散的水痕,若有所悟。
李丹青继续道:寻常修行者,皆在环上某处立身,或偏阳刚,或重阴柔,或主生发,或司肃杀。故而其感知,也难免带有偏向。
他指向玄玑:而你的混沌星河道,包罗万有,不落两边,恰如立于这道枢之中。环上任何细微的波动,都逃不过枢机的感应。
玄玑恍然大悟:所以宗门监测阵法虽强,却因构建于特定道则之上,如同站在环上某处观察。而弟子……
而你,恰在环中。李丹青含笑点头,故而能见人所不能见,感人所不能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邃:《道德经》言: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正是这虚无之道枢,方能统御万有。你的混沌星河道,便是这,故能容,能观。
玄玑只觉豁然开朗。原来自己在幻雾诡域中领悟的相生之道,竟在此处得到了更深层的印证。
然而……李丹青话锋一转,福兮祸之所倚。你这立于道枢的特性,既是优势,也是隐患。
他袖袍轻拂,桌上水迹完全消散:道枢虽能观照全局,却也最易成为众矢之的。环上任何一处的剧烈变动,首当其冲的便是枢机所在。
玄玑神色一凛:师父是说……
你既能感知到那丝异常波动,说明对方的手段已经开始触及此界大道根本。李丹青目光深远,而你这面新铸的明镜,恐怕早已被暗处的眼睛盯上了。
就在这时,玄玑忽然心有所感,望向北方。那丝异常的波动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好像在寻找共鸣的点。玄玑皱眉道。
李丹青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对方在以异界道则叩击此界大道,寻找最薄弱的环节。而你这道枢,正是最好的回音壁
他起身负手,望向天际:自古以来,窥探天机者,必遭天忌。你既得此能,便要承担相应的因果。
玄玑肃然道:弟子明白!既然避无可避,不如主动应对。
李丹青赞许地点头,《阴符经》云: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既然天机已显,那便顺势而为。
他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递给玄玑:太清守心玉’,可助你稳固道枢,不为外魔所趁。记住,道枢之要,在于守中。不偏不倚,方能应无穷之变。
玄玑郑重接过,只觉一股温润道意流入心田,原本因感知异常波动而产生的一丝躁动,顿时平息下来。
多谢师父。
李丹青摆摆手,身影渐渐淡去:好自为之。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待师父离去后,玄玑独坐院中,手握守心玉,回味着方才的教诲。
道枢..……环中……他轻声自语,识海中的混沌星云随之变化。原本散漫的感知开始收敛,以道枢为核心,如同一个精密的罗盘,更加清晰地捕捉着天地间的道则涟漪。
果然,在那纷繁的波动中,他察觉到数道极其隐晦的意念,正如蛛网般在虚空中蔓延,试图与那异常波动建立联系。
原来如此。玄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对方不仅在试探此界大道,更在寻找可能的内应。
他心念一动,混沌星河道运转,道枢之位微微偏移,将自己的感知巧妙地隐藏在正常的天地波动之中。同时,他以守心玉为引,将一丝纯净的道意融入周遭天地,如同在清澈的湖水中滴入一滴墨汁,观察其扩散的轨迹。
果然,那几道隐晦的意念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汇聚而来。
找到你们了……玄玑嘴角微扬。通过观察这些意念的反应速度和方式,他已然对暗处敌人的实力和手段有了初步判断。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符剑破空而来,是宗主召见。
玄玑整理衣冠,将方才的发现仔细记录在玉简中。当他踏出听涛小筑时,朝阳正好完全跃出云海,万道金光洒落在道宗群峰之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晨光中泛着微光的守心玉,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场关乎此界存亡的道争,他已然身处漩涡中心。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感知,而是要执道枢,应无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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