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王府的雕梁画栋,只是座朴素的青砖小院,屋顶铺着北莽的青瓦,院墙爬满了从药圃蔓延过来的金银花藤。院里种着唐婉喜欢的薄荷和紫苏,墙角搭了个新的鸿雁棚,比原来的竹棚宽敞了不少,还特意留了扇小窗,方便鸟儿观察药圃的动静。
搬家那天,互市的人几乎都来了。北莽的老婆婆带着刚烙的胡饼,说“乔迁要吃热乎的”;卖糖画的老汉捏了对龙凤糖人,挂在门楣上讨喜;连离阳来的老画师都托人捎来幅字,写着“岁月静好”,笔锋温润,像浸过互市的风。
徐凤年穿着常服,正和工匠们一起钉门框,唐婉则在院里指挥着亲卫摆放药柜——她把一半的屋子改成了药房,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贴着标签的药罐,北莽的冰莲、北凉的金银花、离阳的当归,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空气里飘着混合的药香。
“这里再往左挪半尺,正好对着窗户,取药时亮堂。”唐婉踮脚看着亲卫调整药柜,发丝垂在肩上,沾了片不知从哪飘来的银杏叶。徐凤年走过去,伸手帮她摘下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脖颈,两人都顿了顿,又各自转过身去,脸上却都带着热意。
陈芝豹站在院门口,看着这忙忙碌碌的景象,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他手里提着个木盒,里面是套新打的铜制药碾子,碾槽上刻着缠枝纹,是按唐婉画的图样定做的。“世子,唐姑娘,贺新居。”
“谢了。”徐凤年接过木盒递给唐婉,“你看这碾子,比你原来那个好用多了。”
唐婉摸着光滑的碾槽,眼里闪着光:“太好看了,谢谢陈将军。”
陈芝豹摆摆手,目光扫过院里的鸿雁棚:“北边的哨所传来消息,离阳的藩王混战总算歇了,新立的小皇帝才八岁,由太后垂帘听政,派了使者来,说要重开与北凉的互市,还想请唐姑娘去离阳太医院讲学。”
“讲学就不必了。”唐婉正用布擦拭药罐,闻言头也不抬,“我这药圃还忙不过来呢。”
徐凤年钉完最后一颗钉子,直起身道:“互市可以重开,但离阳得答应两条——一是保证流民能自由来往,二是严禁再种断魂草,否则免谈。”
“使者那边我去应付。”陈芝豹点头,“对了,南院大王送了些北莽的新茶,说是今年的头茬,让世子和唐姑娘尝尝。”
送走陈芝豹,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北莽的孩子们围着新搭的秋千架嚷嚷着要试试,卖胡饼的老汉蹲在银杏树下,教唐婉怎么用北莽的酵母发面,说“这样做出来的饼子更松软”。徐凤年则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一切,手里把玩着那片刚摘下来的银杏叶,忽然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傍晚时分,宾客渐渐散去,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徐凤年和唐婉坐在石阶上,分吃着剩下的胡饼,看着夕阳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
“今天收到鸿雁带来的信了吗?”唐婉咬了口胡饼,含糊地问。她指的是北边哨所的士兵写来的信,说那边的牧民得了风寒,问有没有现成的药膏。
“收到了,”徐凤年从怀里掏出信纸,“我让亲卫把药送过去了,顺便带了些新烤的胡饼,让他们就着热茶吃。”
唐婉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药房的架子上还空着一格,我想放些新采的草药,你说放什么好?”
“放你上次说的‘忘忧草’吧,”徐凤年看着她,“听说这草开的花像小太阳,看着就舒心。”
唐婉笑了,从药篓里拿出颗北莽的奶糖,剥开糖纸递给他:“给你。”
徐凤年接过来,放进嘴里,甜腻的奶香混着胡饼的麦香,在舌尖化开。他看着唐婉低头收拾药篓的背影,看着院里渐渐暗下去的光影,看着鸿雁棚里依偎在一起的鸟儿,忽然开口:“等明年春天,我们成亲吧。”
唐婉的动作猛地停住,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眼里闪着水光,却笑着点头:“好啊。”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月亮悄悄爬上来,照在院墙上的“岁月静好”四个字上,温柔得像层纱。远处的互市传来零星的笑语,近处的药圃里,薄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约定,低声唱和。
徐凤年站起身,走到唐婉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带着常年捻药草的薄茧,却很柔软。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和着院里的虫鸣,织成了一段最寻常的朝暮。
这一夜,鸿雁没有远行,只是在棚里安稳地睡着。或许它们也知道,有些牵挂,不必衔在嘴里,只要揣在心里,就永远不会迷路。
喜欢雪中悍刀行之北莽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雪中悍刀行之北莽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