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主裁判的哨音尖锐得刺耳。
屏幕上，0：1 的比分，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超的视网膜上。时间是2025年6月5日。
“草！草！！草！！！”
王超猛地从油腻腻的塑料凳子上弹起来，带倒了面前半杯浑浊的廉价啤酒。液体泼洒在同样油腻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狂跳，血管在皮肤下疯狂搏动，几乎要爆开！
“印尼！居然会输给他妈的印尼！！”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环顾四周，这个烟雾缭绕、充斥着汗臭和劣质酒精气味的城中村小酒吧里，几十张和他一样扭曲的脸庞。绝望、愤怒、麻木，还有一丝被反复蹂躏后的空洞。
“退钱！！！”角落里有个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像被踩断了脖子的公鸡。
“退钱！退钱！退钱！”瞬间点燃了炸药桶，整个小酒吧被这屈辱的声浪淹没。
王超只觉得那声浪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大脑。他猛地抄起手边另一个空啤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墙壁上那台吱呀作响的老旧电视机！
“哗啦——！”
玻璃瓶炸裂的脆响短暂地压过了“退钱”的怒吼。啤酒泡沫和玻璃碎片四溅飞散，屏幕上印尼球员疯狂庆祝的画面瞬间被蛛网般的裂纹割裂、模糊，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退……个屁……钱……”王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那片象征耻辱的漆黑屏幕。一股无法抗拒的灼热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意识里最后一道堤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爆！
剧痛！窒息！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
冰冷。
黏腻。
还有一股浓烈到让人反胃的消毒水味道，霸道地钻进鼻孔。
王超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强烈化学气味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散发着惨白冷光的吸顶灯，晃得他眼睛生疼。
这是……医院？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传来粗糙的布料触感——是病号服。记忆碎片像失控的弹幕一样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疯狂刷屏：印尼球员那张狂喜的脸，酒吧里绝望的怒吼，玻璃瓶碎裂的刺耳声响，还有心脏爆裂般的剧痛……
没死？被抢救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还在狂跳的心脏。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抬起的手臂上时，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瞬间僵住！
这……这不是他的手！
这只手明显年轻了许多，皮肤是那种长期缺乏日照的苍白，指节不算特别粗壮，甚至显得有些瘦削。最关键的是，这双手的皮肤触感陌生无比，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虚弱感。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王超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他顾不上晕眩，惊恐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病房，只有两张空着的铁架床。墙壁是斑驳脱落的浅绿色墙漆。窗户玻璃脏兮兮的，外面是阴沉沉的天空和几棵光秃秃的行道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的怪异气息。
镜子！哪里有镜子？
他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般扫视，终于在门后挂着的、一面边缘已经锈蚀的破旧仪容镜上定格。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踉跄着站定在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下巴尖瘦，颧骨微微凸起，嘴唇有些干裂起皮。脸色是那种久病初愈般的蜡黄，眼窝深陷，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惊惶和一种深深的、挥之不去的疲惫。最刺眼的是那头乱糟糟、毫无光泽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
这张脸……这张脸他认得！
不是他王超的脸！这分明是……是那个和他同名同姓，十几年前就被国内球迷戏称为“c超”，早已消失在主流视野，甚至成为足球圈反面教材和笑柄的——王超！
2005年世青赛上昙花一现，随后迅速陨落，被无数人嘲讽为“伤仲永”现实版的那个王超！
“不……不可能……”王超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带着熟悉轮廓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自己原来的影子，哪怕一丝一毫。
没有。一点都没有。
镜子里那张脸，年轻，但写满了被透支的迷茫和废柴般的无力感。一股属于另一个人的、混乱而沮丧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荷兰夏天刺眼的阳光，世青赛替补席上冰冷的塑料凳……穿着国青队红色球衣坐在角落，看着卡劳德教练在场边焦急地指挥……零星几分钟的垃圾时间上场机会，笨拙的停球失误引来场边隐约的嘘声……回国后铺天盖地的批评——“伤仲永”、“昙花一现”、“技术粗糙，意识为零”……地方俱乐部大佬油腻的胖脸，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年轻人别气馁，跟着我好好干”……还有足协官员那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嘴脸……
“王超？潜力就那样了，还年轻，去乙级队锻炼锻炼，积累经验嘛！这也是组织对你的培养和爱护！”
“砰！”
一声闷响。王超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门框上。指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底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屈辱！
他，一个2025年被国足活活气死的球迷，竟然穿越到了2005年，成了这个被所有人放弃、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废柴王超身上！还要被发配去那个臭名昭着、专门用来“培养”关系户、埋葬年轻球员前途的乙级烂队“镀金”？
去他妈的镀金！那是活埋！
一股比在酒吧里目睹输球时更狂暴、更原始的怒火，混合着穿越者的绝望和记忆中积压的屈辱，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烧得他双眼赤红，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咆哮！
“草！草！草！”王超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镜子里那张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玩我呢？老子被那帮孙子气死还不够？还得变成他们眼里的废物，再被他们当垃圾一样处理掉？！”
就在他濒临失控，几乎要对着镜子再来一拳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电子蜂鸣，毫无征兆地在他大脑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片幽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全息投影，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眼前病房的墙壁、门框，直接悬浮在他的视界中央！
光幕由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和几何线条构成，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中心位置，一行硕大的、闪烁着银白色金属质感的中文字体，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球王系统，启动中……】
【绑定唯一宿主：王超】
【生命体征扫描……绑定完成！】
【新手引导模式开启！】
王超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狂怒和嘶吼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死死盯着那片悬浮在空气中的蓝色光幕，瞳孔剧烈收缩。
系统？金手指？
还没等他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信息，光幕上的文字如流水般迅速刷新：
【新手任务发布：逃离泥潭】
任务描述：拒绝大夏国足协的“安排”，获取脱离当前环境的机会。
任务奖励：能力点 x 10，新手技能卡包 x 1。
冰冷的文字，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王超心中那团混乱的绝望！
“拒绝……逃离……”他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疯狂和赤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决绝。镜子里那张脸，似乎也在这一刻褪去了废柴的萎靡，眉宇间凝聚起一股属于2025年那个愤怒球迷的狠厉。
“咚咚咚！”
病房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漠。没等里面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笔挺但面料廉价的黑色西装、梳着油光水滑三七分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一丝习惯性的、浮于表面的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简陋的病房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站在门边、拳头还抵在门框上的王超身上。
“小超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男人声音不高，带着点刻意的关怀，但那腔调里透出的敷衍和居高临下，如同隔夜的馊水，令人作呕。他是足协青少部的一个小头目，姓刘，王超脑子里记忆立刻对上了号。
刘主任的目光在王超苍白憔悴的脸上和那只砸在门框上、指节泛红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那抹假笑又堆砌起来：“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次世青赛虽然……嗯，表现有待提高，但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
他慢条斯理地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纸张哗啦作响。他走到王超面前，把文件递了过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施舍意味。
“喏，组织上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和未来发展，经过慎重研究讨论，决定把你安排到津门雄鹰俱乐部去锻炼锻炼。这可是乙级联赛里的老牌队伍了，底蕴深厚！教练班子经验丰富，特别擅长培养年轻球员！”刘主任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在文件上“津门雄鹰俱乐部”几个字上用力点了点，“去了好好听教练的话，放下包袱，刻苦训练！这可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和爱护！前途无量啊，小伙子！”
王超没有伸手去接那份文件。他的目光掠过刘主任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直接落在他身后敞开的病房门口。走廊外是医院压抑的灰白色调，再远处，是窗外阴沉沉、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的天空。
那扇门，是通往深渊的入口。
而那份文件，就是深渊的邀请函。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刘主任脸上。那层浮在表面的假笑，那副“我为你好”的虚伪嘴脸，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一切，都和2025年电视里那些足协官员面对惨败时推卸责任、空谈“未来”的腔调，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猛地从王超心底最深处炸开！比刚才看到自己变身时更甚！那是穿越者与“原主”被反复践踏的尊严、被强行安排的命运所共同点燃的滔天怒火！
“前途无量？”王超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盯着刘主任的眼睛，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去那个专门替你们处理关系户、养废年轻人的垃圾场，叫前途无量？”
刘主任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碎裂！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愕和被冒犯的愤怒：“王超！你怎么说话的！注意你的态度！这是组织上……”
“组织个屁！”王超猛地打断他，积压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喷发！他一步踏前，身体里那股属于穿越者的灵魂力量似乎短暂地压倒了身体的虚弱，爆发出骇人的气势！他一把夺过刘主任手里那份象征着他“未来”的文件！
没有看！一眼都没有看！
“刺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狭小的病房里骤然响起！
那份盖着鲜红印章、代表着“组织关怀”的文件，在王超手中，如同脆弱的废纸，被他用尽全身力气，从正中间狠狠撕开！纸屑飞溅！
“你……你疯了？！”刘主任目瞪口呆，指着王超的手都在哆嗦，气得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王超！你这是自毁前程！你这是对抗组织！你知不知道后果？！”
“前程？组织？”王超猛地抬手，将撕成两半的破纸狠狠摔在刘主任那张油光水滑的脸上！纸片拍打皮肉，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老子他妈的不稀罕！”王超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月下嗥叫，嘶哑、疯狂，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被纸片砸懵、羞怒交加的刘主任，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对方的耳朵里：
“听好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些‘组织’上的大老爷们！”
“退钱？老子没那个闲工夫！”
“这口窝囊气，老子也他妈受够了！”
“你们那狗屁的乙级队，谁爱去谁去！”
声音在病房狭小的空间里轰然回荡，震得墙壁都仿佛在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主任那张由惊愕转为震怒的脸上。
刘主任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手指颤抖着指向王超，嘴唇哆嗦着，似乎想用最严厉的官腔和威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柴”碾碎：“反了！反了天了！王超！你等着！足协会封杀你！国内不会有任何俱乐部敢要你！你……”
“滚！”
王超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的狂暴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凶戾，吓得刘主任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冰冷的门框上。
“给老子滚出去！”王超指着病房的门，眼神像两把烧红的刀子，要把眼前这个代表着他最憎恶的体制的人渣烧穿、捅烂！
刘主任被那眼神看得心底发毛，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等着！”的狠话，狼狈地拉开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连地上的文件碎片都顾不上捡。
“砰！”
病房的门被狠狠摔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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