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落座,诗会比试正式开始。
由苏明远定题,以“秋夜”为题,各作七律一首。
谢青麟心高气傲,有意先声夺人,略一沉吟,便开口吟道:
《秋夜感怀》
孤鸿嘹唳渡寒塘,败叶萧疏月影凉。
玉露凝霜侵客鬓,青灯照壁损年光。
文章憎命终何用,歧路沾襟暗自伤。
欲寄愁心无雁字,西风一夜满潇湘。
此诗对仗工整,用词凄清,将秋夜的萧瑟与自身怀才不遇的怨怼结合得颇为巧妙,尤其“文章憎命终何用”一句,更是道尽心中不平。
苏明远、赵文博皆点头称善。
陆恒心中亦暗赞其才情,确非虚名,只是这诗气格局限在个人际遇,未免失之狭隘,透着股“抑郁文青”的调调。
轮到赵文博,他神色不变,沉稳开口:
《秋夜偶书》
江城秋老物华收,砧杵声繁入画楼。
云敛遥天星斗现,风高平野稻粱谋。
蠹鱼食字终何益,骏马嘶风待壮游。
莫向樽前悲岁晚,且看明镜授衣筹。
他的诗虽少了文采飞扬,却多了几分沉稳之气,由秋景联想到农事稻粱谋、自身前程骏马嘶风,最后以务实进取作结,符合他科举士子的身份。
陆恒觉得此诗如同“公务员申论”,观点正确,但少了些诗味。
很快轮到苏明远,他折扇轻摇,不假思索,含笑吟出:
《秋夜泛舟》
西湖秋夜水平铺,载酒兰舟兴不孤。
十里荷风残叶尽,一天星月朗珠浮。
诗成笑傲凌沧洲,曲罢鱼龙出荻蒲。
如此良宵如此客,人生何必叹羁孤!
诗句流畅明快,意境开阔,将秋夜泛舟的惬意与及时行乐的洒脱展现得淋漓尽致,充分展现了他即兴赋诗的强大能力与富贵闲人的气度。
楚云裳也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陆恒心想,这诗好比朋友圈精英晒生活,格调不低,场面够大,但总觉少了点触及灵魂的东西。
钱玉城憋了半天,脸都红了,终究是肚子里没货,只好悻悻道:“钱某…钱某今日诗兴未至,便不献丑了。”
他暗自决定,回头就找枪手写十首八首备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恒身上。
“江兄,该你了。”苏明远笑着催促。
楚云裳也投来期待而略带紧张的目光。
陆恒心中早有计较。
他既然用了“潇湘子”之名,又要在这些心高气傲的才子面前立住“隐士”的人设,不出大招是不行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早已备好笔墨的书案前,并未立刻吟诗,而是提笔蘸墨。
“既是以诗会友,光吟诵未免单调。”
“在下便以此诗,兼与诸位探讨一下书法之道。”
他淡淡开口,随即笔走龙蛇,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他所写的,乃是诗圣杜甫的传世名篇——《秋兴八首·其一》: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此诗一出,满座皆惊!
那沉郁顿挫的格律,雄浑壮阔的意象,深刻入骨的家国之思与身世之悲,如同一股沉重的历史罡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流芳阁。
与前面几首或工巧、或务实、或洒脱的诗相比,境界高了何止一筹,简直是皓月与萤火之别!
谢青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自负诗才,此刻却感到一种难以企及的绝望与嫉妒。
苏明远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喃喃道:“此诗…此诗可压卷…”
赵文博更是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诗稿,他虽不擅风月,但诗的格调与气魄是做不得假的,这已非才子之诗,近乎诗史!
楚云裳更是看得痴了,玉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丝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她反复品味着这一联,只觉得一种跨越时空的苍凉与孤独感扑面而来,让她心尖都为之颤抖。
这需要何等的心胸与阅历?她看向陆恒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怜惜。
然而,让他们震惊的,还不止是诗!
更在于陆恒的字!
但见那纸上字迹,瘦硬峭拔,筋骨嶙峋,撇捺如刀,钩剔似戟,透着一股不容折辱的皇家贵气与铮铮风骨,这绝非时下流行的任何一家字体。
“这…这是何种书体?”
赵文博声音都有些发颤,他醉心科举,对书法亦有研究,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而又充满魅力的字体。
陆恒放下笔,平静道:“此乃在下偶有所得,融汇多家笔意,自创的‘陆体’。”
“取其筋骨,去其丰腴,但求一个‘瘦劲爽利,铁画银钩’。”
他这话半真半假。
这“陆体”实则是他融合了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之形、宋高宗赵构行书之流畅笔意、以及传闻中宋仁宗赵祯飞白书的气势,杂糅而成。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自然是惊世骇俗。
“陆体…潇湘子…江不语…”,谢青麟咀嚼着这几个名字,脸色更加阴沉。
钱玉城虽然不懂诗的好坏,但那字的气势和众人的反应他是看得懂的,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不爽,尤其看到楚云裳看陆恒那几乎要滴出水的眼神,一股邪火冒了上来。
他哼了一声,故意大声对身旁仆人道:“去,问问云裳姑娘,今夜可否移步我钱某在西湖边的别院,单独为我抚琴一曲?”
“价钱,随她开!”
他这话看似对仆人说,实则是在向众人,尤其是向陆恒炫耀财力,并暗示对楚云裳的志在必得。
楚云裳闻言,秀眉微蹙,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陆恒心里更是无名火起。
这头肥猪,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为所欲为?
他冷笑一声,开口道:“钱公子,雅事须得雅人,强求便落了下乘,云裳姑娘乃清倌人,以艺会友,非是银钱可量之物。”
“江公子此言何意?”
钱玉城胖脸一沉:“莫非觉得钱某粗俗,不配听云裳姑娘抚琴?”
“非也。”
陆恒摇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下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如同镜花水月,看着美好,实则虚幻;若强行捞取,只怕人财两空,徒留笑柄。”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是点醒钱玉城,也是暗指他之前买的那些“诗”。
钱玉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明远见气氛不对,再次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饮酒,饮酒!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其他!”
他看向陆恒的眼神,欣赏之余,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楚云裳对陆恒的特殊态度,他如何看不出来?
经此一闹,钱玉城彻底恨上了陆恒。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对心腹仆人低声吩咐:“去,给我好好查查这个江不语的底细,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打定主意,若能收买便收买,若不能,也要让他知道知道,在杭州城,有钱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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