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李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也不是自家书房那堆满典籍的书架，而是昏暗、粗陋的木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汗臭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怪异气味。
“我这是……在哪儿？”
他试图起身，却感觉浑身酸软，胸口一阵闷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大学讲堂上，讲授《隋唐五代史》，讲到精彩处，激情澎湃地分析着瓦岗军李密失败的深层原因……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是劳累过度晕倒了？
“寨主！您醒了？！太好了！老天爷保佑，您可算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嗓音粗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晏悚然一惊，偏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破旧麻布短打、身材壮实、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正跪在简陋的床榻前，满脸的激动和庆幸。
寨主？ 叫我？
李晏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强作镇定，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土坯墙，简陋的木头家具，墙角立着一把生了锈的环首刀，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一张硬邦邦、带着异味的毛皮。
这绝不是二十一世纪！
“水……”李晏沙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吓人。他需要时间消化这匪夷所思的状况。
那汉子连忙端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浑浊的凉水。李晏接过，也顾不得卫生，一口气灌下大半，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借着喝水的间隙，他飞快地整理着信息：隋末……山匪……寨主……结合这汉子的称呼和打扮，一个最不可能，却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一位专研隋唐史的历史系教授，穿越了！而且穿成了一个朝不保夕的山贼头子！
“现在……是什么年月？我们这是何处？”李晏尽量模仿着粗粝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刀疤汉子不疑有他，只当寨主是伤后迷糊，连忙回道：“寨主，您忘了？今儿是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三月初七啊！咱们这是在黑云寨，您前日带兄弟们下山做‘买卖’，碰上了硬茬子，挨了一记狠的，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把弟兄们吓坏了！”
大业十一年！
李晏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历史学者，他对这个年份太熟悉了！这正是隋炀帝杨广三征高句丽前夕，天下民怨沸腾，烽火四起的关键节点！瓦岗寨、窦建德、杜伏威……一个个名字在他脑中闪过。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帝国将倾，英雄辈出！
而他，竟然身处于这个历史漩涡之中，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官兵剿灭，或者被其他势力吞并的小小山寨头目！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扶我起来……出去看看。”李晏深吸一口气，命令道。
在刀疤汉子的搀扶下，李晏走出低矮的茅屋。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随即，他看到了所谓的“黑云寨”全貌：几十间歪歪扭扭的茅草屋散落在半山腰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四周用简陋的木栅栏围着。空地上，聚集着百十来号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柴刀、粪叉、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横刀。他们看到李晏出来，脸上都露出了希冀和依赖的神色。
这就是他的“班底”？李晏心里一沉。这哪里是军队，分明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流民！
“寨主，您没事了就好！”一个看起来稍微机灵点的瘦高个凑上前，“兄弟们都快断粮了，您看接下来这‘买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晏身上，那是对生存的渴望。
李晏沉默着，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脸。他知道，按照原本山匪的逻辑，只能是继续下山抢劫，但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迟早覆灭。但他是李晏，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洞悉历史走向的学者！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兄弟们！”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从今天起，”李晏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黑云寨，不再做那拦路抢劫、祸害乡邻的勾当了！”
众人哗然，不解地看着他。
李晏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一条死路！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是让我们的父母妻儿都能吃饱穿暖！我们要开荒种地，我们要练兵自强！我们要让这黑云寨，成为乱世中的一片乐土，成为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他指着山下隐约可见的田野：“我知道哪里有未被开垦的沃土，我知道如何打造更锋利的农具和兵器，我更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谁才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充满了蛊惑力。知识，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他知道隋朝即将崩溃，知道李唐会崛起，知道如何改良农业技术，甚至知道一些超越时代的组织和管理方法。
“但是寨主……不抢，我们吃什么？”有人怯生生地问。
李晏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笑容，那是属于历史学者的智慧和远见：“吃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用我们的双手，创造属于我们的粮食和秩序！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们的粮仓会比县衙的还满！我们的刀锋，会比隋军的更利！”
他看着将信将疑的众人，知道仅凭空话无法服众。他需要立刻拿出一点“真本事”。
“张老五（他刚才从刀疤汉子那里旁敲侧击来的名字），”他点了一个人的名字，“带几个人，去后山向阳的那片坡地，按我说的法子，先清理出一块地来。李狗剩，你去找些特定的石头和木炭……”
他开始下达一系列清晰而古怪的命令，这些命令融合了基础的土地选择、原始的水利规划，甚至是最初级的火药或石灰烧制原理。这些知识，对于现代人或许基础，但对于隋末的农民来说，无异于神技。
夕阳的余晖洒在李晏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看着这群开始忙碌起来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苗的“山匪”，心中豪情顿生。
隋末的乱世，我来了。
李渊？李世民？窦建德？王世充？
你们争你们的天下，而我，将从一个土匪窝开始，步步为营，打造属于我的力量。历史的走向，或许将因为我这个意外的来客，而彻底改变。
开国大元帅？不，那或许……只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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