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海缓缓上浮,挣脱了沉重的淤泥,逐渐变得清晰。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极致的束缚感,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紧紧包裹着,动弹不得。然后是视觉的模糊,眼前的光影一片朦胧,只能分辨出一些晃动的、色彩柔和的色块。听觉似乎也不甚灵敏,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嗡嗡的,听不真切。
林暖央——不,现在,她是关雎尔了——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这具全新的、无比弱小的身体。
她努力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一张放大的、写满温柔与欣喜的年轻脸庞正对着她,嘴里发出轻柔的“哦哦”声。这是……关母?比她记忆中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要年轻太多,眉眼间还没有那份对女儿未来的焦虑和强势,只有初为人母的疲惫与光辉。
“宝宝醒了?看看妈妈,我是妈妈呀。”女人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关雎尔想回应,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阵连自己都嫌弃的、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
得,婴儿的声带还没发育完全。
她认命地停止尝试,开始转动那双尚且不能很好对焦的眼睛,努力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布置得很温馨的卧室,贴着淡粉色带小碎花的墙纸,木质婴儿床,旁边摆着梳妆台。风格是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那种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痱子粉的味道。
所以……这就是胎穿?直接从一个世界死亡\/抽离,投入另一个世界生命的最开端?
系统这家伙,倒是省事了,连身份融入的步骤都给她简化到了极致。也难怪这次的任务难度是b级,光是这长达二十多年的“前置准备期”,就足够熬走一大批心急的任务者了。
不过,对于在清朝后宫熬了三年、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林暖央来说,这漫长的成长期反而像是一场……休假?虽然是被迫困在婴儿身体里的休假。
她拥有完整的前世记忆,包括现代社畜林暖央的一切,以及刚刚结束的清宫岁月,那蔷薇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成年人的思维被禁锢在无法自主的躯壳里,这感觉新奇又憋屈。
饿了就哭,困了就睡,排泄了……也得哭。一切生理需求都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表达。
关雎尔(内心):想我上一世好歹也是混到妃位,亲手把儿子推上太子之位的人,如今竟沦落至此……系统,你出来,我们聊聊人生!
系统毫无反应。看来只有在她需要结算或者触发关键节点时,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才会出现。
日子就在吃、睡、拉、以及被父母抱着逗弄中一天天过去。关雎尔被迫扮演着一个“正常”的婴儿。她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早慧,那会吓坏这对看起来是普通知识分子的父母,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让她完全像个真正懵懂的婴儿那样,她又实在做不到。
于是,她选择了一种“微调”策略。
比如,在别的孩子哭闹不休时,她大多时候安安静静,只用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世界,显得格外“好带”。只在真正有需求时,才用哭声提醒。
比如,在学习爬行、走路时,她稍微“天才”那么一点点,比同龄孩子更快掌握要领,但也不会快到离谱,让关父关母觉得“我家孩子是神童”,只是觉得女儿特别省心聪明,越发疼爱。
比如,在牙牙学语阶段,她清晰地喊出“爸爸”、“妈妈”的时间比预期稍早,乐得关父关母合不拢嘴,但接下来她并没有急于展现更复杂的词汇,而是遵循着正常的语言发展规律。
她像是一个最高明的潜伏者,披着“乖宝宝”的外衣,默默地观察、吸收着这个崭新世界的一切信息。
从父母的交谈、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家里的书籍报刊,她逐渐确认了时间节点——她出生在九十年代初。这是一个正在飞速发展和变化的时代,对于知道未来大致走向的她来说,充满了机遇。
她也逐渐摸清了关家的家庭氛围。关父是公务员,性格温和儒雅,有点小小的文人情怀。关母是小学老师,做事认真细致,对生活有规划,同时也难免带着点教师职业特有的、希望一切都在规范框架内的倾向。他们相爱,也毫无疑问地深爱着这个女儿。
但这种爱,是带着期待的。
“我们囡囡以后要做个淑女,要文静,要听话。” “女孩子学音乐好,培养气质,以后做个优雅的姑娘。” “这个太危险了,不能玩。”“那个衣服不文雅,不能穿。”
关雎尔听着,心里默默叹气。她已经预见到,在父母这种无微不至又充满规训的爱护下,原本的关雎尔为什么会长成那个内向、听话、甚至有些怯懦的“乖乖女”。那不是天生的,是一点一点被塑造出来的。
而她的任务,恰恰是“摆脱乖乖女标签,活出自我”。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娃娃谈什么“活出自我”?她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平安健康地长大,并且维持住“好孩子”的人设,避免在羽翼未丰之前就引来过多的管制。
所以,童年时期的关雎尔,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文静,乖巧,听话。让叫人就叫叔叔阿姨,让表演弹一段钢琴就乖乖坐下弹(虽然她内心觉得这练习曲稚嫩得可笑),考试成绩永远保持在优秀但不拔尖的程度(刻意控制的结果),从不跟父母顶嘴,提出的要求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关母常常欣慰地对关父说:“我们家关关真是让我省心。”
关雎尔(内心):嗯,装的。都是为了降低警惕性,攒大招呢。
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才会流露出一点点属于“林暖央”的特质。
比如,她会偷偷观察院子里孩子们的游戏,分析里面的“权力”结构和小团体规则,但她从不参与。比如,她会用积木搭建出奇奇怪怪、充满想象力的建筑,但在父母进来前又迅速恢复原样。比如,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远超年龄的清晰规划:大提琴要学,这是任务要求也是她(林暖央)自己的遗憾,但绝不只是为了“培养气质”;文化课不能落下,这是未来的立身之本;更重要的是,要悄悄积蓄力量,等待成年后经济和精神独立的时机。
时间在她“循规蹈矩”的表演中悄然流逝。转眼间,背着小书包的乖女孩关雎尔,已经步入了中学时代。
课业压力逐渐增大,父母(尤其是关母)的期望也愈发具体:考上重点高中,然后进入名牌大学,选择一个稳妥的好专业。
关雎尔顺从地沿着这条被期望的轨道运行,成绩单漂亮得无可指摘。她依旧戴着那副伪装用的“乖顺”面具,只是偶尔,在音乐教室里,当她的手握住琴弓,指尖按上冰凉的琴弦时,眼底会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复杂光芒。
那里有对前世未能坚持梦想的遗憾,有在清宫岁月中磨砺出的隐忍,也有对即将到来的、可以真正“活出自我”的人生的悄然期待。
她知道,距离她入住欢乐颂,真正开始任务主线,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但她不着急。
紫禁城的三年教会她最深的一件事就是:耐心。
她可以等。
像一只收起爪牙、假寐的猫,安静地待在笼子里,等待着那扇门打开的时刻。
而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关雎尔”——这个父母眼中、旁人眼中,有些内向、无比听话、毫无威胁性的,乖女孩。
她坐在书桌前,台灯洒下柔和的光。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初上,映在她厚重的眼镜片上,模糊了后面那双沉静而疏离的眼睛。
她翻开习题集,拿起笔,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符合期待。
唯有她自己知道,内心那片渴望燃烧的火焰,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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