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烙印,在白案的感知里,是一种纯粹的傲慢。
一种将自己奉为神明,肆意涂改世间万物“本味”的狂妄。
在厨师的领域,这是最无可饶恕的异端。
真正的烹饪,是发掘,是引导,是让食材绽放出它自身最极致的风味。
而不是用野蛮的手段,强行把它变成另一副模样。
这是把龙肝的味道扭曲成鸡杂,再按着所有人的头,逼他们承认这就是鸡杂。
是美食界的指鹿为马。
白案的感知深处,那股因“姜卫国”三个字而起的无名火,本已沉寂。
此刻,却被这名调味师毫无道理可言的“烹饪”手法,彻底引爆。
烧得比之前更旺。
他忍不了。
山谷中,那位戴着模糊面具的调味师,正优雅地托着那株已被“驯化”的军魂草,准备将其收纳。
雷震的雷光失控地撞在远方山壁,碎石崩云。
他本人则耗尽了所有力气,脱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喘息。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就在调味师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株植物的瞬间。
白案,出手了。
他人尚在数十公里外的阴影之中。
但他的意志,那杯【竹叶青神茶】淬炼过的,通透而绝对霸道的意志,已经跨越了空间。
它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能量波澜。
它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株军魂草之上。
强制调味?
概念置换?
白案的意志只做了一件事。
删除。
他将调味师施加在这份食材上的,那层虚伪的“糖衣”,直接抹除。
他将那份被强行扭曲的“菜谱”,直接撕掉,揉成一团,扔进了概念的废纸篓。
嗡!
一声源自规则层面的剧烈蜂鸣,在山谷中无声炸开!
前一秒还温顺如观赏花卉的军魂草,其内部被强行压制、篡改的“风味”,被瞬间还原!
花朵的甜腻,被抹去。
摇尾乞怜的奴性,被清除。
金戈铁马的铁锈味!
战死沙场的无尽怨气!
马革裹尸的悲壮不甘!
以及那股宁死不退,虽死不灭的刚烈军魂!
所有属于【军魂草】的原始风味,在这一刹那,变本加厉地爆发!
它不再是一株植物。
它是一颗由数万军魂的愤怒与执念压缩而成的,精神炸弹!
“唔!”
一直维持着优雅姿态的调味师,喉咙里第一次挤出短促的闷哼。
他托着军魂草的那只手,手套无声化作飞灰。
手掌的皮肤上,瞬间烙印出无数张牙舞爪的痛苦面孔,一股黑烟从掌心升腾,弥漫着灵魂被灼伤的焦臭。
他引以为傲的“概念置换”,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粗暴,如此不讲理的方式,正面击穿!
不,这不是击穿。
这是来自更高层级的权限,直接覆盖了他的指令。
就像一个餐厅经理刚改完菜单,总店的老板冲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他的菜单,恢复了原始菜品。
还顺手把他的手,按在了滚烫的铁板上。
军魂草剧烈颤抖,狂暴的怨念能量即将失控自毁。
调味师再也无法从容,手腕急抖,就要扔掉这块烫手的山芋。
晚了。
一股无形的吸力凭空而生,精准地锁定了军魂草。
那株狂怒的灵境奇物,瞬间挣脱他的手掌,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向着山谷入口激射而去!
直到此刻,山谷中的三方人马,才骇然惊觉。
这里,还有第四方!
那个负责“切割”的男人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试图拦截。
那个负责“腌制”的成员也立刻催动寒气,妄图冻结血光的轨迹。
他们的速度,慢了一拍。
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山谷入口的阴影里。
他仿佛从创世之初就在那里,只是直到现在才允许自己被凡人看见。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厨师服,身形匀称,姿态闲散。
血色的军魂草,裹挟着撕裂钢铁的怨念,直扑他的面门。
他不闪不避。
他只是伸出了手。
一只干净修长,未戴任何手套的手。
在飨宴法庭两名成员惊骇的目光中,在雷震和幸存队员们无法理解的注视下,那只手,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那颗正在爆发的精神炸弹。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狂暴的军魂草落入他掌心,所有的怨念与杀气,犹如滚油滴入深海,连一丝青烟都未能升起,便消弭于无形。
白案摊开手掌,低头打量着这份顶级的调味料。
军魂草在他掌心安静悬浮,血色光芒内敛流转,那股刚烈不屈的意志,不再是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属于金戈铁马的厚重质感。
他没有压制。
更没有篡改。
他只是用自己的“气场”,为这份食材,提供了最适合它存在的“餐盘”。
一个真正的君王,从不需要对麾下最刚烈的将军动用权术。
他只需展现出,足以令其主动臣服的,绝对统治力。
“嗯,怨气驳杂,需要提纯。魂魄的刚性倒是保持得不错,火候刚刚好。”
白案发出满意的评价,那姿态,仿佛一个在菜市场挑拣白萝卜的家庭主夫。
他抬起头。
山谷内,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飨宴法庭的三名“厨师”,第一次摆出了如临大敌的阵势,呈三角之势,将白案遥遥锁定,每个人的力量都绷紧到了极致。
那个调味师捂着自己焦黑的手掌,模糊的面具之下,一道视线死死钉在白案身上,充满了屈辱与不解。
他的专业领域,被一个陌生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碾碎了。
那不是技巧的胜负。
那是……位阶的压制。
雷震和他仅存的几名手下,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拼上性命都无法战胜的恐怖敌人,那个举手投足间戏耍他们的“调味师”,竟然被人一招废掉,连战利品都被当面夺走。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他身上那种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对所有超凡力量的绝对掌控感,让雷震的神魂都在颤栗。
白案没有理会这些紧张的对峙。
他将那株军魂草在指尖随意抛了抛,目光扫过飨宴法庭的三人,又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雷震。
“为了一根葱,打得头破血流。”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太难看了。”
“跟厨房里抢食的野狗一样,毫无厨师的体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山谷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飨宴法庭的三人身体同时一震。
厨师?
这个词,从这个神秘男人的口中说出,分量截然不同。
“你是谁?”
那个负责“切割”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充满了戒备。
白案没有回答。
他只是举起手中的军魂草,对着他们晃了晃。
“既然大家都是厨子,那就用厨子的规矩来解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让在场所有人遍体生寒的弧度。
“不如,我们来比一场。”
“就用这根‘葱’做题。”
“谁赢了,这份调料,就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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