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金融中心”废弃大厦。
曾经的金融帝国心脏，如今只剩下一具爬满铁锈的钢铁骨架。
它刺穿阴沉的天空，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座为整个时代竖起的墓碑。
这里，就是S-009，【千谎之舌】的巢穴。
“各单位，通讯检查，装备自检。”
姜老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沉稳如山。
他穿着厚重的黑色作战服，手里那把造型狰狞的以太震荡枪，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他身后，是AAb最精锐的“尖刀”行动队，六名顶级战士。
白案走在姜老身侧。
他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黑色主厨服，与周围全副武装的队员们显得格格不入。
他手里没有武器。
在走进大厦阴影的那一刻，他只是习惯性地，开启了【光谱之眼】。
滋啦——
所有队员的战术目镜屏幕，瞬间爆开一片刺眼的雪花。
“队长！地图信号被强干扰！”
“导航失灵！”
“生命探测仪读数爆表，周围有上千个目标！”
队员们的报告接连响起，声音里带着无法压制的惊疑。
“保持警惕！”姜老低吼。
一名走在最前的队员，举起手中的战术平板。
上面的三维地图在短暂的闪烁后，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一条清晰的绿色路径，出现在地图上，直通大厦深处。
“队长，路径重新规划！前方三百米安全，无能量反应！”那队员立刻报告。
他抬脚，就要踏出第一步。
“站住。”
白案的声音很轻，却让那名精英队员的脚，死死僵在了半空。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聚焦在这个“编外厨师”身上。
“你说什么？”那名队员皱眉，语气不善。
白案没有解释。
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的【光谱之眼】里，那名队员刚刚说出的“话”，根本不是无形的声波。
那是一团……散发着淡淡腐败气息的灰绿色雾气。
是隔夜变质的肉糜散发出的，那种“错误的自信”的味道。
“地图是假的。”
白案平静地陈述事实。
“路线也是假的。”
那名队员的脸色沉了下去：“我的设备经过三重军工级校准，这是最可靠的……”
“在这里，最不可靠的，就是你的设备。”白案打断了他。
他转向姜老。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禁言。”
“用手势交流。”
“跟着我。”
姜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看着白案那双平静到不起波澜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神情各异的队员。
最终，他选择了信任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厨子。
“都听到了？”
姜老对着通讯器发出最后的低吼。
“关闭所有主动探测设备！全体静默！跟着白案！”
“是！”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军人的天职让他们瞬间执行了命令。
白案不再多言，迈步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没有看任何地图，也没有依赖任何仪器。
他只是在用鼻子，不，是用他的灵魂，去“闻”这条路。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谎言”的味道。
左边，是一股甜到发齁的工业糖精味，是“虚假承诺”的腐臭。
那甜味钻进鼻腔，让牙根都开始发酸。
白案知道，踏过去，脚下的地面会变成无法挣脱的糖浆沼泽，将人活活溺死。
右边，是一股混杂了铁锈和胆汁的刺鼻辛辣，是“恶意中伤”的腥气。
白案判断，只要靠近，就会有无形的音波将大脑撕成碎片。
而正前方。
那条路，没有任何味道。
这并非安全。
这是“谎言”本身，伪装成了“真实”。
对于白案来说，没有味道，就是最大的破绽。
一道菜，如果尝不出酸甜苦辣咸，那它本身就是剧毒。
他毫不犹豫，带着队伍，绕开了那条“无味”的路，踏入了那片散发着甜腻气息的区域边缘。
他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不到五米处，那片看起来无比坚实的混凝土地面。
然后，他捡起一块碎石，扔了过去。
噗。
石头落在那片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就像一颗方糖掉进热咖啡，瞬间消融，连个涟漪都没有。
所有尖刀队员的后背，瞬间炸起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
冷汗浸透了作战服的内衬。
如果刚才他们相信了地图……
他们看向白案的背影，原本的怀疑与轻视，此刻已然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个厨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
AAb总部，远程监控中心。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成十几个画面。
其中七个，是尖刀小队队员的第一视角，此刻画面里只剩下扭曲的色块和疯狂跳动的雪花。
他们的生命体征曲线，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在屏幕上剧烈抽搐。
“报告！目标区域概念污染指数突破阈值！”
“队员心率和肾上腺素水平严重异常！”
“所有高精尖设备，全部失效！我们彻底瞎了！”
高风站在控制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敲击，试图用备用协议重新建立连接。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废物。”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是在骂设备，还是在骂那些陷入混乱的队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最特殊的监控画面上。
那是通过一架悬浮在队伍后方的微型无人机拍摄的。
画面抖动得厉害，却能勉强看清。
他看到，白案，那个他最瞧不起的，用原始野蛮手段处理诡异的“厨子”，正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面。
他既不看仪器，也不看地图。
他只是像一个在自家后院散步的人，时不时停下，侧耳，或者做一个类似品鉴红酒般的深呼吸动作。
然后，他就会打出一个简单的手势。
整个AAb最精锐的小队，就跟着他，精准地绕开一个个仪器无法探知的死亡陷阱。
高风的眉头，第一次，死死地锁了起来。
在他的世界观里，一切皆可数据化。
诡异，是混乱的数据。
而AAb要做的，就是用更强大的算法，去覆盖，去格式化。
但屏幕里的那一幕，无法用任何他已知的算法去解释。
那不是科学。
那近乎于……巫术。
是一种凌驾于数据之上的，属于“匠人”的古老技艺。
高风放在控制台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
金融大厦，顶层。
“审判庭”。
当白案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是办公室。
这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古罗马斗兽场般的恐怖空间。
空间中央，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肉块，正在缓缓蠕动。
它足有三层楼高，表面覆盖着一层黏滑的薄膜，薄膜之下，是成千上万张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嘴。
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呢喃，有的在狂笑。
无数种谎言混合成的噪音，化作实质的音波，直往人的脑髓里钻。
这就是【千谎之舌】的本体。
尖刀小队的队员们瞬间举枪，枪口上代表能量充盈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死死对准那团不可名状之物。
姜老也往前一步，将白案护在身后。
“准备……”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中央那巨大的肉块，突然停止了蠕动。
所有的嘴，同时闭上。
死寂。
下一秒。
肉块最顶端，一张嘴，开始变形，拉伸，重构。
皮肤的纹理，嘴角的法令纹，甚至连眉毛的疏密……
在短短几秒钟内，那张嘴连同周围的血肉，幻化成了一张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面孔。
姜老的面孔。
“呵。”
那张脸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发出的，也是姜老那沙哑、威严的声音。
队员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姜老本人，又惊恐地看向那个怪物头顶的“姜老”。
“白案。”
怪物头顶的“姜老”，开口了。
它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精准地，只在白案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你被捕了。”
“你才是真正的诡异！”
话音落下的瞬间。
白案身边的六名尖刀队员，动作猛地一僵。
然后，他们缓缓地，缓缓地，调转了枪口。
那是一种机械的，没有灵魂的转动。
咔哒。
咔哒。
六声清脆的保险栓打开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六道冰冷的金属死亡，锁定了白案的头颅与心脏。
就连挡在他身前的姜老，身体也剧烈一震。
他握着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口，也开始一寸一寸地，转向了身后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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