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林振辉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
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铁。
环绕着长条会议桌的，是林氏集团七位元老级董事。
他们脸上的表情，比窗外阴沉的天空还要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投影大屏上，实时更新的股价曲线像一条濒死的蛇。
在200亿的跌幅区间内最后一次剧烈抽搐，然后无力地躺平。
旁边的另一块屏幕上，一行加粗的红色字体触目惊心：
【紧急通知：核心供应商‘环宇动力’将于今日下午三点起，暂停对林氏所有订单的电池供应。】
“原因？”林振辉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平稳。
一位董事推了推眼镜，冷冷地说：“环宇动力的说法是，‘鉴于林氏集团近期财务状况不明，为规避坏账风险，决定收缩高风险客户的授信额度’。”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声。
“财务状况不明？”另一位董事拍了拍桌子。
“是我们自己不明，还是有人故意让我们不明？”
“史密斯那只老狐狸，怕是早就把我们和环宇的合同漏洞研究透了，这才精准地捅了下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振辉猛地抬手，打断了争吵。
“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下午三点之后，我们的生产线怎么办？”
“‘云鹰计划’的交付怎么办？！”
沉默。
所有人都清楚，环宇动力提供的，是林氏物流机器人和无人配送车最核心的动力单元。
断供，等于直接斩断了林氏反击的腿。
“我联系了备用供应商，”林振辉继续说，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德国的‘莱茵动力’愿意接手，但他们的产能爬坡需要至少一周，而且价格上浮30%。”
“这笔钱，需要集团董事会紧急授权追加预算。”
他话音刚落，一位财务董事就冷笑着开口。
“追加预算？林总，您看看我们现在账上的现金流。”
“再追加，我们拿什么去填股价下跌的那个窟窿？”
“拿什么去应对史密斯下一个回合的攻击？”
“您是在救火，还是在给这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再浇上一桶汽油？”
林振辉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就像一个在暴风雨中掌舵的船长，四面八方都是狂风巨浪。
而他手中那艘船的船底，已经被人悄悄凿开了几个洞。
这场会议，从十点开到十二点，没有得出任何解决方案。
唯一的共识是：林氏，又一次被逼到了悬崖边。
与此同时，林琴坐在自家客厅的落地窗前。
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电视里，财经新闻主播用毫无感情的语调播报着：“……林氏集团股价持续低迷，核心供应商疑因资金链问题宣布断供，市场对其前景堪忧……”
她没有看。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地毯上玩耍的四胞胎身上。
林墨正戴着耳机，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试图找到环宇动力供应链被攻击的源头。
他眉头紧锁，小小的鼻尖沁出细汗。
林域蹲在地上，用乐高积木搭着一个复杂的模型。
那是他改进后的盐城枢纽分拣中心，比上一个版本又多了几条备用滑道。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电视里的股价，然后又低下头。
仿佛要用积木搭建一个坚不可摧的乌托邦。
林航拿着一个玩具遥控器，模拟着指挥一支无人机编队。
他嘴里念念有词：“左翼规避，右翼包抄，目标，西雅图港……”
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他指挥的不只是玩具，而是真正的千军万马。
最小的林溪，则抱着她那只画着防压箱的毛绒玩具。
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绘本。
她似乎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当电视里出现“林氏集团”四个字时。
她会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玩具，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风暴的中心，竟然是如此诡异的宁静。
林琴看着他们，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揪住。
这些天，她把自己藏在书房里，与联盟、与磐石资本、与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权限周旋。
她以为自己能独自扛起这一切。
可她扛起的，不仅仅是林氏集团的招牌。
更是眼前这四个孩子的未来，和身后那个已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丈夫的疲惫，孩子们无意间流露出的担忧，像针一样刺痛着她。
她不是女超人。
她也想躲在他们身后，做一个被保护的妻子和母亲。
但现实没有给她这个选择。
最后的砝码，唯一的出路
下午一点，林振辉回了家。
他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来到了客厅。
孩子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跑过来。
林墨摘下耳机，林域推着他的乐高模型，林航放下了遥控器。
林溪则把毛绒玩具塞进了爸爸怀里。
林振辉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然后和林琴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里，有疲惫，有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信任和托付。
两人没有说话，一起走到了二楼的露台上。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悲壮的橘红色。
“环宇那边，我拖住了，”林振辉率先开口，声音很低。
“给了他们一个下午的时间考虑。但，这只是缓兵之计。”
林琴点点头，她知道，丈夫已经倾尽了所有他能做的。
“磐石那边，还是不肯松口吗？”林振辉问，他猜到了妻子的去向。
林琴沉默了片刻，说：“他们要我证明，林氏值得他们押上一切。”
“你准备怎么证明？”
“用我的全部。”林琴转过头，看着丈夫的眼睛。
“包括我隐藏了这么多年的身份。”
林振辉浑身一震。
他看着妻子，这个他认识了二十年，从青涩的哈佛女孩，到如今沉稳的林氏继承人。
他知道她口中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公开她的履历，那意味着她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史密斯和所有敌人面前。
“太危险了，琴。”他下意识地反对。
“我知道。”林琴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振辉，你看看楼下。那不是四个孩子，那是林氏的未来。”
“我们不是在为一个企业而战，我们是在为他们的童年、他们的梦想、他们不必活在谎言和恐惧里的权利而战。”
她伸出手，握住丈夫冰冷的手。
“你已经在前面扛了太久。现在，该我站出来了。”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也不能让孩子们觉得，他们的妈妈是个只会躲在幕后的胆小鬼。”
林振辉反手握紧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随即被无尽的骄傲所取代。
他一直知道她很优秀，却不知道，她已经优秀到可以为了他们，赌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支持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林琴笑了，眼眶却红了。
她知道，这一刻，他们已经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做一个共同的决定。
她走下露台，来到客厅。
四胞胎立刻围了上来。
“妈妈，爸爸说下午不用去公司了。”林墨仰着头问。
“是不是危机解除了？”
林琴蹲下身，将四个孩子都揽进怀里。
她闻到他们身上熟悉的、阳光的味道，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宝贝们，”她柔声说，“危机还没有解除。”
“但是，妈妈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能让所有困难都变得不那么可怕的事。”
她看着林溪怀里的防压箱玩具，看着林域的乐高枢纽。
看着林航的遥控飞机，看着林墨的电脑。
他们的梦想，不该被摧毁。
她的家人，不该活在阴影里。
这一刻，林琴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烟消云散。
她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
明天，当太阳升起时，该结束了。
要么，同归于尽。
要么，涅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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