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还魂草的花苞在镇魂阵的金光里日渐饱满，青绿色的外衣下隐隐透出玉白的光泽。林晚按温宁说的法子，每日用晨露混合安神草汁浇灌，看着它一点点积蓄力量，心里也跟着踏实——这株草，不仅是希望的象征，更是他与温宁之间那层微妙信任的见证。
这天午后，温宁带来的竹篮里没装草药，也没放野果，而是铺着一层黑色的布料，里面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盒，边角磨损得厉害，像是埋在土里多年的物件。
“这是……”林晚看着他将木盒放在坛基上，盒身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温氏特有的家族徽记。
温宁的手指在盒盖上摩挲了片刻，声音低得像叹息：“前几天去北边断崖，看到几只凶尸在刨土，就……就过去了。”
断崖是乱葬岗怨气最盛的地方之一，据说埋着温氏覆灭时被丢弃的族人遗骸。林晚心里一动，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器物，只有几块碎裂的骨片，被仔细地用布裹着，还有半块烧焦的令牌，上面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温”字。
“是……族人？”林晚的声音有些发沉。骨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怨气，却不像寻常遗骸那般暴戾，反而带着种近乎悲哀的沉寂。
温宁点了点头，拿起那块令牌，指腹反复擦过焦黑的边缘：“是负责药王谷药圃的叔伯们。他们……他们只懂种药，从没过问族里的争斗。”他的声音颤颤，“可最后还是被当成‘温孽’，扔到这里喂凶尸。”
小石头凑过来看，突然指着骨片缝隙里的一点绿色惊呼：“林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林晚仔细一看，骨片间竟嵌着几粒细小的种子，外壳已经开裂，冒出了针尖大的绿芽。“是……‘还生草’的种子。”他认出这是药王谷特有的草药，生命力极强，哪怕在骸骨堆里也能扎根。
温宁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他们到死都揣着种子……是想等着出去，再种一片药田吧。”
林晚拿起那几粒种子，指尖能感受到微弱的生机。他突然明白温宁为何要冒风险去断崖——这些遗骸里藏着的，不仅是温氏的过去，更是那些被污名掩盖的善意。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埋着。”林晚将骨片和种子小心收好，“我们找个地方，把他们好好葬了。”
温宁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你……你不怕沾染上‘温氏余孽’的名声？”
“埋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林晚拍了拍他的肩膀，“难道死者还分好坏？再说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还生草种子，“能把希望藏在骨头缝里的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
夕阳西斜时，三人带着木盒往乱葬岗西侧走去。那里有片向阳的山坡，镇魂阵的金光刚好能笼罩到边缘，怨气相对稀薄。温宁用匕首挖了个深坑，林晚将骨片轻轻放进去，又把还生草种子撒在上面，盖上松软的泥土。
“这样……他们就能看着草长大了。”小石头学着林晚的样子，往土里浇了点清水。
温宁跪在坑前，默默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眶泛红，却没掉泪。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偶，是用草药梗扎的，穿着褪色的红衣，一看就是孩童的手艺。“这是……阿苑小时候做的，说要送给药王谷的爷爷们。”他将布偶放在新堆的土坟前，“现在……送到了。”
林晚这才知道，原来蓝思追，也就是温苑，小时候竟和这些人亲近过。他看着那株小小的还生草嫩芽在风中摇晃，突然想起《百草图鉴》里的记载：还生草，性温，可解怨毒，其根入土，能安亡魂。
“你看，”林晚指着嫩芽，“他们没走。”
温宁望着那抹绿色，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或许是夕阳的缘故，他周身的黑气淡了许多，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些：“药王谷以前有片药田，春天会开满白色的花，像雪一样。”
“以后我们也种一片。”林晚说，“就种在祭坛旁边，用镇魂阵的生机养着，比药王谷的还要好。”
温宁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比星光还要亮。
回去的路上，温宁突然说起药王谷的旧事：“那时候师父总说，药草和人心一样，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回报。仙门百家骂我们温氏邪门，可他们治不好的病，都是药王谷的药草救的命……”
林晚静静地听着，没插话。他知道，温宁积压在心里的话太多了，需要一个出口。这些被仙门史书刻意抹去的细节，才是真实的温氏——有争斗，有温情，更有像还生草一样，在绝境里也要扎根的普通人。
走到祭坛附近时，林晚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土坟的方向。那里，还生草的嫩芽在暮色里泛着微光，竟比白天长高了半寸。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原本萦绕在温宁周身的怨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淡得几乎看不见。
【系统提示：超度温氏善魂，获功德值100点。检测到宿主践行“仁心无界”理念，解锁新技能“安魂香”配方。】
林晚心中一喜，看来自己没做错。他转头看向温宁，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神里的感激像潮水一样涌来，却又被小心翼翼地藏着。
“谢谢你，林晚。”这是温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有“林大哥”的生分，只有平等的真诚。
“该谢的是他们。”林晚指了指那片山坡，“是他们让我们知道，乱葬岗里，不止有怨气。”
夜色渐浓，镇魂阵的金光在祭坛上流淌，还魂草的花苞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着什么。林晚知道，找到温氏遗骸，不仅是解开了一段秘辛，更像是在乱葬岗的绝望里，埋下了一颗名为“理解”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终有一天会像还生草一样，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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