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一台!我也要!”
“别挤!谁的黑手!踩我脚了!”
“我要抽奖!我要大彩电!”
人群彻底失控,像被血腥味引爆的鲨鱼群,疯狂地冲撞着专卖店的门口。
那三百八十八元的昂贵价格,在“超越进口的音质”、“富人身份的象征”以及“白送一台大彩电”这三重欲望烈火的炙烤下,非但没能成为门槛,反而化作了最致命的钩子,勾住了每一个人的魂!
顾建军和龙金彪手下的人早有准备,几十号壮汉手拉手,铸成一道血肉长城,用嘶吼声对抗着人潮的冲击。
“排队!都他妈给老子排队!”
“想买的,到这边领号!一个一个来,谁敢插队试试!”
阿虎这些平日里打架斗狠的猛人,此刻嗓子喊得冒烟,身上的衬衫被撕扯得变了形,汗水将后背洇湿出一片深色地图。
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太他妈疯狂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这不是卖东西。
这是发钱!不,比发钱还刺激!
店里面,早已是一片鼎沸。
十几个经过严格培训、本该优雅从容的女店员,此刻也顾不上任何仪态,每个人面前都盘踞着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
“同志,一台!”
“钱在这!快点!机器和奖券给我!”
收钱,开票,递货,发券……
所有流程被压缩到了极限,她们依旧忙到嘴唇干裂,连抬手擦汗都成了一种奢侈。
柜台上,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堆起又被收走,堆起又被收走,最后干脆直接被装进一个个麻袋,紧急送往二楼办公室。
陈建华就站在店里的一个角落,看着眼前这癫狂的一幕,整个人都木了。
他是个技术宅,一辈子都活在图纸、数据和零件构成的寂静世界里。
他知道自己呕心沥血造出的东西是好的,但他从未想过,“好”这个字,可以如此粗暴、如此直观地,化作眼前这山呼海啸的人潮与堆积如山的钞票。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飘。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到语无伦次,唾沫星子乱飞:“陈……陈工!我们……我们成了!我们真的成了啊!”
陈建华的眼眶,瞬间滚烫。
他重重地点头,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灼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转过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望向二楼那扇安静的窗户。
他知道,缔造这一切的那个神话,那个女人,正在上面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二楼办公室。
龙金彪和顾建军两个人,像两尊石雕,蹲在地上。
在他们面前,几个麻袋敞着口,里面那红色的纸片带着无数人的汗味与体温,就那么随意地倾泻在地板上,形成一座不断增高的、扎眼的红色山丘。
那不是钱。
那是一头刚刚被宰杀的,名为“财富”的巨兽。
“个、十、百、千、万……”
顾建军伸出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想要去数,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数数都忘了。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是前段时间买地时,存折上那串几十万的数字。
但数字是冰冷的。
远不如眼前这片红色的海洋,带来的冲击力能将人的理智彻底冲垮!
“龙……龙爷……”顾建军的牙关都在咯咯作响,“我……我们这是在印钱吗?”
龙金彪没有回答。
他弯下腰,像捧水一样,捧起一大捧钞票,然后缓缓松开。
崭新的“大团结”从他的指缝间簌簌滑落,发出一种世界上最动听的声响。
他脸上的威严与煞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近乎呆滞的震撼。
混迹江湖半生,收保护费,开赌场,搞走私,他也算见过大钱。
可他赚的那些钱,跟眼前的景象一比,算什么?
小孩子过家家的零花钱罢了!
那些钱,每一分都带着血腥味,是提心吊胆,在刀口上换来的。
哪像现在!
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人们哭着喊着,求着你,把钱塞进你的口袋,还生怕你不要!
这他妈哪里是卖货?
这是直接把印钞机搬回了家!
还是效率最恐怖,最不讲道理的那种!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
赵美兰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那张绝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
仿佛眼前这能让任何枭雄疯狂的场景,于她而言,不过是后花园里一处算不上别致的风景。
不,不是预料。
这一切,本就是由她一手画出的图景!
这一瞬间,龙金彪心中对赵美兰的所有情绪——欣赏、佩服、忌惮——全部崩塌,然后重塑。
最终,只剩下一种情绪。
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敬畏!
是凡人仰望神明时的敬畏。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挤得皱巴巴的衣领,走到赵美兰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赵总。”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龙金彪,今天才算开了眼。以前是我坐井观天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再无一丝江湖大佬的桀骜,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信服。
“从今往后,您指哪,我龙金彪就带着兄弟们打到哪。您一句话,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不是合作。
这是纳头便拜,是彻底的归附!
顾建军在旁边看着,心里涌起的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快要爆炸的骄傲和自豪!
这是我媳妇!
能让龙金彪这种一方枭雄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是我顾建军的媳妇!
他看着赵美兰,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他觉得,自己当初能娶到赵美兰,一定是顾家祖坟上长出了灵芝仙草,不,是直接原地飞升了!
赵美兰放下茶杯,伸手虚扶了一下龙金彪。
“龙爷言重了,我们是合伙人,好日子还在后头。”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楼下依旧喧嚣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去准备一下吧,我们今晚的压轴大戏,该登场了。”
“压轴大戏?”龙金彪一愣。
赵美兰微微一笑:“抽奖。”
晚上八点整。
龙王电子专卖店门口,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抽奖箱被抬了上来。
箱体是透明的亚克力材质,里面那五百张代表着希望的奖券,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而在主席台正中央,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静静地卧着今晚所有人的梦——一台崭新的,21寸日立牌大彩电!
一块巨大的红绸布盖在上面,欲说还休,更添致命的诱惑。
台下,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所有买到录音机的幸运儿,都死死攥着手里的奖券,心脏狂跳,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更多的人,则是纯粹来看热闹的,他们要亲眼见证,这个“买录音机送彩电”的疯狂噱头,到底是真是假。
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早已架好了“长枪短炮”,将镜头死死锁定了主席台。
这注定是鹏城今年最轰动,最不可思议的商业新闻!
顾建军再次走上台,他今天已经不知道亢奋了多少次,嗓子已经嘶哑得像是破锣。
他拿起喇叭,用尽全力嘶吼:“各位朋友!各位来宾!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将所有激动压进丹田,吼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今天!我们的‘龙王一代’录音机,限量五百台,在开业不到三个小时内,全部售罄!销售总额,十九万四千元!”
“哗——!”
人群如被投入炸药的油锅,瞬间沸腾!
三个小时!十九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精神原子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都疯了!
这赚钱的速度,比深圳河对岸的香港还要魔幻!
顾建军用力地压了压手,示意人群安静。
“为感谢大家对我们龙王电子的支持!今晚,我们将在这里,抽出我们唯一的头等大奖!”
他猛地转身,一把扯下盖在彩电上的红绸!
“日立牌!21寸!幻彩立体声!大彩电一台!”
当那台拥有着巨大屏幕、漂亮外壳的彩色电视机,完整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时,空气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贪婪的倒吸冷气声。
在这个黑白电视都是稀罕物的年代,一台大彩电的诱惑力,是核弹级别的!
“废话不多说!”顾建军一指抽奖箱,“为保证公平公正,我们有请今天的特邀嘉宾,鹏城工商局的刘科长,上台为我们抽出这位天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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