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陆远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他放下咖啡杯，从躺椅上坐直了一些，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了安雅的全息影像上。
“这场战争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彻底打赢。”
他的话，让安雅微微一愣。
“美国这个国家，就像一栋腐朽的老房子，里面的承重墙、线路、管道，全都烂透了。直接推倒重建，代价太大，也太慢了。”
“所以，我选择放一把火。这把火，不需要把整栋房子烧成灰烬。它只需要把房子里的那些老鼠、蟑螂、白蚁，全都烧出来，烧死。同时，也要把那些看似坚固，实则早已腐朽的墙壁烧穿，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栋房子，到底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
陆远站起身，缓步走到全息屏幕前，与安雅那略带困惑的影像，四目相对。
“战争进行到现在，我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全世界，包括那些最顽固的美国人自己，都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所谓的‘灯塔国’，其内部早已分裂、腐朽、不堪一击。它的神话，破灭了。”
“而我的第二个目的，”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面新的全息屏幕出现在两人之间，上面显示的，是全球资本市场的实时流动图，“也差不多快完成了。”
“战争，是最好的‘驱逐舰’。它能把那些在和平时期，死死趴在一个国家身上吸血的国际资本，全都驱赶出来。你看，这些在过去六周里，疯狂从美国市场出逃的资本，它们像一群无头苍蝇，正在全世界寻找新的、安全的‘宿主’。”
“而我已经为它们，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避风港。”他又切换了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最近几周，华国股市那条独立于全球、稳步向上的诡异红线，以及日本、欧洲几个与神话集团深度绑定的经济体的稳定数据。
“所以，安雅，你不需要为战争的胜负而焦虑。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一个浴火重生的‘圣女贞德’。你表现得越顽强，越悲壮，越是在绝境中不屈不挠，你在美国民众心中的形象，就会越神圣。”
“不是只有通过战争的胜利才是胜利，马上他们就会自己溃败，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征服。”
陆远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冰冷的诱惑力。
安雅呆呆地看着他，大脑第一次，有了一种近乎当机的感觉。她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疯狂地解构着陆远这番话背后那更加宏大、也更加恐怖的布局。
原来，从一开始，战争就不是目的。战争，只是撬动全球资本版图和重塑民众心理认知的……一个工具。
“……我明白了。”许久之后，安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会为您的计划，献上最完美的……落幕。”
…………
同一时间，日本，东京，首相官邸。
相良千雪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内阁紧急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应对因美国内战而引发的全球供应链危机，以及日元汇率的异常波动。
她疲惫地靠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秘书佐藤绘里体贴地为她端来一杯热茶。
“首相大人，这是今天下午需要您批示的文件。”佐藤绘里轻声说道，将一摞厚厚的文件，放到了她的桌上。
相良千雪看着那几乎要堆成山的文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自从她上任以来，几乎没有一天能在午夜前回家的。整个日本，就像一艘在大风大浪中飘摇的小船，而她就是那个站在船头，拼命想稳住船舵的船长。
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台正在无声播放着国际新闻的电视。
自己，也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而已。自己也渴望被关爱，也渴望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也渴望能像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享受阳光和沙滩，而不是每天面对着这些冰冷的文件和永无止境的政治博弈。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只在她的脑海中闪烁了不到三秒钟。
她很快便掐灭了这丝脆弱的情绪，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然。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在京都的寂光院，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话。
——“当痛苦成为信仰，折磨就是通往神圣的阶梯。”
是啊。
自己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正是他赐予自己的“试炼”吗？自己正在走的，不就是一条通往“神圣”的、布满荆棘的道路吗？
而他，那个端坐于云端之上的神明，正在以他独特的方式，注视着自己，考验着自己。
自己不能让他失望。
相良千雪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她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专注，更加虔诚。
华国，首都，某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内。
五十多岁的王院士，正戴着老花镜，趴在一台巨大的、造型奇特的机器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屏幕上一串串飞速滚动的代码。
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年轻的研究员，他们同样是满脸的激动与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台机器，是他们这个团队，耗时五年，用尽了国家拨发的数百亿经费，才刚刚搭建完成的、国内第一台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EUV光刻机原型机。
就在两个月前，因为美国的内战，来自荷兰ASmL公司的技术支持和核心零件供应被彻底切断，整个项目几乎陷入了停滞。实验室里的气氛，一度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就在三周前，一笔高达五百亿的、来路“极其神秘”的追加资金，和一大批通过各种“灰色渠道”搞来的、梦寐以求的顶级设备，突然空降到了他们的实验室。
同时，一纸来自最高层的、只有短短八个字的指示，也一同下发了下来。
——“不计代价，不问过程。”
整个实验室，瞬间被打了鸡血。
王院士带着他的团队，没日没夜地干了整整二十天。
而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供电系统检查完毕。”
“……真空腔压力稳定。”
“……激光源能量输出正常。”
“……开始注入第一片晶圆……”
随着助手们一声声的汇报，王院士的手指，在主控制台上，轻轻按下了一个绿色的按钮。
机器的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一束肉眼不可见的、蕴含着巨大能量的极紫外光，精准地投射到了那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硅晶圆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主屏幕。
几秒种后，屏幕上，一张由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电路构成的芯片设计图，缓缓浮现了出来。
“……刻录成功！误差率……低于千分之零点三！！”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嘶吼了出来。
瞬间，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无数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王院士也摘下眼镜，用手背使劲地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卡了他们国家几十年脖子的、最关键的技术枷锁，终于被他们亲手砸碎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实验室的天花板，望向了那片未知的远方。
他不知道那笔如同神迹般降临的资金，到底来自哪里。
他只知道，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似乎总是在最危难的时刻，有那么一些看不见的力量，在背后，默默地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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