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死寂与狼藉。
哨塔东侧外壁上留下了大片焦黑腐蚀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
通道内弥漫着刺鼻的臭氧、熔化的金属和某种阴冷能量残留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林默背靠着依旧有些发烫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空虚感如同附骨之蛆,太阳穴突突直跳,左眼的灼痛虽然减弱,却转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握着“止刃笔”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瓦力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但也更……硬朗。
他卸下了那套冒着电火花的破旧外骨骼和几乎报废的机械拳套,随手扔在一边,发出沉重的哐当声。
他本人则像没事人一样,只是那身工装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精瘦却异常结实的身体上,花白的头发更加凌乱。
“妈的,亏大了。”瓦力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旁的控制台前,粗壮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哨塔的自检报告,
“三号屏障发生器彻底报废,外层装甲需要大面积更换,能量线路烧了十七条……狗日的‘影蛭’,下次别让老子抓到活的!”
林默听着瓦力的抱怨,心中却是一动。“影蛭”?
这是瓦力对那种黑袍袭击者的称呼?听起来像是一种基于其能量特性和攻击方式的黑话。
“瓦力先生,‘影蛭’……就是使用那种阴冷‘隐线’的势力?”林默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
瓦力操作终端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
“小子,知道名字有什么用?知道它们喜欢吃肉喝血,你就能把它们当宠物养了?”他哼了一声,继续操作,
“这帮家伙就像真正的影蛭一样,躲在因果的阴影里,专门吸食‘可能性’和‘秩序’,最喜欢干的就是搅乱因果,制造混乱。
这次算它们倒霉,碰上个硬茬子……和你这个眼神不错的小子。”
最后一句,算是瓦力式的认可了。
林默心中微暖,至少这位看似冷漠的老兵,认可了他的价值。
“它们为什么攻击哨塔?是因为我清除了那个被污染的因果共鸣吗?”林
默追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是因为他的行动引来了报复,那他无疑给哨塔带来了无妄之灾。
瓦力终于转过身,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林默,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菜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这破哨塔立在边境,就像肉骨头扔在野狗群里,被啃是迟早的事。
你那点小动作,顶多算是让它们闻着味过来确认一下,顺便试试牙口。”
他走到林默身边,扔过来一小瓶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喝掉,能快速补充点体力,味道差点,死不了人。”
林默接过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下去。
液体入口如同吞下一团火,沿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随即一股蛮横的热流炸开,冲向四肢百骸,精神上的疲惫和空虚感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不少,虽然身体依旧酸痛。
“谢谢。”林默喘匀了气,真诚地道谢。
“谢个屁,你要是趴下了,这堆烂摊子难道让老子一个人修?”
瓦力不耐烦地摆摆手,但眼神缓和了些许,
“赶紧恢复,然后过来帮忙。妈的,修这玩意比打架还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默在瓦力的指挥下,成了纯粹的劳动力。
搬运备件,清理通道内的能量残渣和破损零件,协助更换烧毁的线路……瓦力则展现了他除了战斗之外的另一个强大能力——几乎凭一己之力,利用哨塔库存的各种看起来像是废铜烂铁的零件,修复着那些精密而复杂的设备。
过程中,瓦力的话依旧不多,但偶尔会蹦出几句指导:
“那块能量导管,对,就是看起来像垃圾的那个,用‘基础固化符文’处理一下接口,别用高级的,这里的能量环境承受不住,容易炸。”
“清理‘影蛭’的能量残留,用这个。”他扔给林默一个喷罐,里面是某种散发着清新草木香的喷雾,“‘净光花’的提取物,便宜,但对这种阴冷玩意有奇效,比档案馆那些华而不实的净化剂好用多了。”
“小子,手稳点!你以为是在档案馆插花吗?这里的每一份能量、每一个零件都很宝贵!”
林默默默地学习着,将这些看似粗陋却极其实用的边境技巧记在心里。
他意识到,在资源匮乏、环境恶劣的边境,瓦力所代表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注重实效和生存的因果师路径。
修复工作间隙,林默找了个机会,再次尝试通过“灵犀鸟”羽毛联系苏苦。
他将哨塔遇袭的情况简要说明,重点描述了“影蛭”的能量特性和攻击方式,并隐晦地再次询问关于微小个体悲剧干预的看法与经验。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支撑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
信息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暂时没有回音。
疲惫的修复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处主要损伤被暂时修复,警报系统重新上线后,瓦力直接瘫坐在工坊的椅子上,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长出一口气。
“总算他娘的暂时搞定了。”他看了一眼同样满身油污、疲惫不堪的林默,难得地没有用“菜鸟”称呼他,
“行了,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回到自己的舱室,简单清洗了一下,却毫无睡意。他走到观测平台,望着窗外。
荒原在“夜晚”更加黑暗,只有哨塔零星的光芒如同孤舟上的灯火。
但在他灵视的感知中,那片遥远的、代表沈心命运的因果旋涡,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不,不是灯塔,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那团绝望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崩溃的临界点似乎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从那漩涡中心传来的、无声的呐喊与哀求。
不能再等了。
林默的眼神彻底坚定下来。他返回舱室,锁好门,坐在桌前。
他拿出记录板,开始疯狂地演算。他需要设计一个方案,一个能够跨越遥远距离,对那个即将爆发的“因果点”进行极其精细、影响最小,但又足以改变最终结局的“微调”干预方案。
他调动了在档案馆学到的所有关于因果结构、能量传递、反噬模型的知识,结合在边境观察到的因果脆弱性特点,以及瓦力那些实用技巧的启发。
他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性,计算着每一个操作节点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和需要承受的反噬代价。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因果工程,如同要在沸腾的油锅里,用一根头发丝穿起一粒芝麻,还不能溅起一滴油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记录板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符文、公式和能量流向图。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精神力再次逼近极限,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知道,这很冒险,很可能失败,甚至引火烧身。
他知道,这违背了档案馆的核心规则,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瓦力肯定会骂他愚蠢,墨渊会对他彻底失望。
但是,有些事,看到了,就无法假装没看到。
有些声音,听到了,就无法充耳不闻。
就在他几乎要完成最终方案构想的瞬间,贴身收藏的“灵犀鸟”羽毛,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温热感。
是苏苦的回信!
林默精神一振,立刻将精神力探入。
信息很短,带着苏苦特有的、炽烈而决绝的风格:
【林默,哨塔遇袭已知悉,‘影蛭’乃‘清算之日’信徒,癫狂的危险分子,务必谨慎。
至于你所问……革命军坚信,无分巨细,凡不公,皆应抗争!个体之悲鸣,亦是时代之哀歌!
我等曾有成功案例,但代价从不轻微。附上一份‘定向因果涟漪’基础构筑法,或可参考。记住,心之所向,即为因果所趋!——苏茜】
信息后面,附着一段复杂的精神意念,正是那份“定向因果涟漪”的构筑方法。
这是一种比林默自己构思的方案更加精巧,但也似乎更加……激进的方法。
林默闭上眼睛,消化着苏苦的信息和那份构筑法。
革命军的理念如同火焰,灼烧着他内心的犹豫。
他们提供的技术,像是一把更加锋利的双刃剑。
他再次看向记录板上那几乎完成的、相对保守的干预方案,又感受着脑海中那份来自革命军的、更具颠覆性的技术。
两条路,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条,相对安全,但效果可能有限,失败风险不低。
另一条,效果可能更强,但代价未知,技术本身似乎就带着革命军那种打破常规的“危险”气息。
他该如何抉择?
窗外的荒原,风声呜咽,仿佛也在催促着他,做出那个必将影响深远的——灰色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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