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从町口的樟树叶上干透，青砚就领着云霄拐进了铺着青石板的巷弄。
西尾屋染坊的木招牌在风里轻轻晃，靛蓝、樱粉的染布挂在竹竿上，像把整片春天都晾在了檐下。
青砚刚抬手叩了叩木门，里头就传来爽朗的应答。
穿藏青襦袢的半妖掌柜捧着两匹布迎出来，指尖划过那“水缥青”绉绸时，布面竟真的泛出细碎的光，像是把昨夜溪涧的月色都织了进去。
云霄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布料滑过指尖时带着刚晒过太阳的暖意，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
“这布做振袖正好，”掌柜笑着把布展开，“若是姑娘喜欢，还能加绣几枝棣棠花。”
青砚在旁看着，忽然指了指另一匹浅紫色的纱罗：“这个也不错，暮春时节配着樱花看，倒像把花影穿在了身上。”
等从染坊出来，日头已经升得有些高了。
青砚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摸出油纸包，里面的栗金团还带着温热，咬开时能尝到绵密的栗子泥。
“你看那边，”云霄忽然扯了扯青砚的衣袖，指向街角的和服店，
“橱窗里的那套紫藤纹浴衣，颜色和你说的纱罗好像！”
青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阳光正好落在衣料上，紫藤花仿佛要从布上飘下来似的。
他弯了弯眼：“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让店家多送个同纹样的发带。”
和服店的木门推开时，挂在门楣的风铃叮当作响，檐下悬着的纸灯笼还留着昨夜的余温。
店主是位梳着圆髻的老妇人，见两人进来，连忙笑着迎上前，手里还攥着卷和服衬里：
“是来看新到的紫藤浴衣吧？今早刚挂出去，就有好几位姑娘来问呢。”
她把浴衣从衣架上取下展开，浅紫的底色上，紫藤花顺着衣摆蜿蜒向上，花瓣边缘还晕着淡淡的银线，在店里的柔光下像落了层细雪。
云霄伸手轻轻抚过，指尖能触到纹样凸起的绣线，忍不住转头看向青砚，眼里满是惊喜。
青砚走上前，指尖在衣料下摆顿了顿，忽然看向店主：“这衣料的垂坠感不错，若是配条同色的腰带，再缀两颗珍珠扣，会不会更雅致些？”
店主眼睛一亮，连忙从抽屉里取出条绣着细白桔梗的紫色腰带：“您可真懂行！这腰带是专门为这套浴衣配的，昨天刚运过来。”
云霄试着在镜前比了比，浴衣的长度正好到脚踝，腰间系上腰带后，身形显得格外纤细。
青砚站在一旁，忽然指着镜旁挂着的发带：“把那个紫藤花发带也戴上试试，正好能和衣摆的纹样呼应。”
等云霄戴好发带转身时，连店主都忍不住称赞：“姑娘穿这套浴衣，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云霄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身旁含笑的青砚，忽然觉得，这町上的风、染坊的香，还有此刻手里握着的浴衣，都成了今日最难得的暖意。
出了和服店，日头已经爬到了中天。青砚看了眼街角的茶屋，提议道：
“前面那家茶屋的蕨饼很有名，要不要去坐会儿？正好歇歇脚，顺便尝尝他们新做的团子。”
两人刚在临窗的矮桌旁坐下，侍女就端来茶壶与茶碗，茶在热水里搅出细密的泡沫，清香瞬间漫满了小小的空间。
“先尝尝这个蕨饼吧，”青砚把蘸着黑蜜的蕨饼推到云霄面前，“这家的蕨饼是用山间新采的蕨根做的，比别处的更有韧劲。”
云霄咬下一口，蕨饼的清甜混着黑蜜的醇厚在舌尖散开，嚼起来还带着点草木的清香，刚走了半晌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甜味抚平了。
侍女端来团子时，正好赶上一阵风拂过，窗外的樱树落下满院花瓣，有几片恰好落在云霄的茶碗边。
她捡起一片放到袖子里，抬头就看见青砚正把自己碗里的团子推过来一半：“这个团子馅是新品，你多尝尝。”
等茶点吃得差不多，青砚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纸包递给云霄：
“差点忘了这个，早上从染坊掌柜那讨来的，是他新晒的桂花干，泡在茶里喝能解腻。”
纸包里的桂花还带着晒干的暖香，云霄捏起一撮凑近鼻尖，忽然笑出声：“原来你早就想着给我留这个了？”
青砚别开眼看向窗外：“只是觉得你大概会喜欢……再说，下次来町里，还能凭着这个再去讨他的栗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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