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帮的人走后，摊位周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怀不轨的目光，此刻都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审视。
陆衍那句“让他亲自来跟我谈”，像一块巨石投入灰鹞寨这潭深水，激起的涟漪远超想象。
陈小凡心中激动未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招呼所剩无几的顾客。
他明白，坊主展现的“獠牙”暂时震慑了宵小，但要想真正站稳，必须尽快将摊位的“价值”深入人心，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
陆衍没有再离开，他搬了块石头坐在院门口，看似闭目养神，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周围区域，任何一丝带着恶意的窥探都难以遁形。
他在等，等黑煞帮的反应，也在等这个摊位真正融入灰鹞寨生态的那一刻。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地平静。
黑煞帮并没有立刻前来报复，或许是陆衍的底气和那句关于“血狼团”的点拨让他们投鼠忌器，需要时间调查和权衡。
而这短暂的平静期，给了“青云杂货铺”宝贵的发展时间。
便捷的引火符和有效的驱虫符，其价值在底层散修和猎户中口口相传，需求稳步上升。陈小凡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开始接受以物易物的多样性，甚至用积攒的皮毛和草药，从其他摊贩那里换到了少量品质稍好一些的兽肉和干净的饮水，改善了众人的伙食。
赵德柱和柳芸在陆衍的授意下，开始了“技术升级”。
柳芸不再仅仅优化低级符箓，她开始尝试利用灰鹞寨特有的材料——比如某种韧性极强的毒藤纤维、带有微弱麻痹效果的虫血——研制新的、更适应此地环境的符箓。
赵德柱则在柳芸的指导下，开始尝试用简陋工具提纯那些换来的、品相杂乱的兽血和矿物，试图制作出效果更稳定、成本更低的灵墨。
小院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避难所，而是隐隐有了一个微型手工作坊的雏形。
每个人，包括那几个年轻伙计，都被分配了任务，或是处理材料，或是负责院落的警戒打扫。一种在绝境中求生的凝聚力，在无声无息中缓慢滋生。
然而，灰鹞寨的规则永远不会允许真正的安宁。
第五天傍晚，天色将暗未暗，一个穿着比普通散修稍显整齐、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来到了摊位前。
他腰间没有佩带显眼的武器，但行走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气息内敛，远非之前那些喽啰可比。
陈小凡心中一凛，立刻提高了警惕。
那中年男子没有看摊位上的符箓，目光直接越过陈小凡，落在了院门口看似打盹的陆衍身上。
“阁下，便是此地主事之人？”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
陆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有事？”
“在下黑煞帮，刑堂执事，韩厉。”中年男子自报家门，语气听不出喜怒，“前几日，我帮中弟兄与阁下有些误会，帮主得知后，特命韩某前来，问个清楚。”
他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摆出了讲道理的架势。这姿态，让陈小凡更加紧张，往往咬人的狗不叫。
“误会？”陆衍嘴角微挑，“我不觉得是误会。想要灵石，可以谈。但派几个喽啰来强取豪夺，不是误会，是坏了规矩。”
韩厉眼中精光一闪：“哦？不知阁下所说的规矩，是哪家的规矩？”
“灰鹞寨的规矩。”陆衍站起身，走到摊位前，与韩厉相对而立，“或者说，是‘力量’的规矩。你们有力量，可以来拿。我也有力量，可以不让你们拿。很简单，不是吗？”
韩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掂量陆衍话里的分量。他感受不到陆衍身上有明显的灵力波动，但这份镇定和自信，绝非虚张声势。而且，对方能一口道破血狼团，消息渠道恐怕不简单。
“阁下快人快语。”
韩厉终于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韩某也不绕弯子。这西区，目前确实是我黑煞帮在管辖。
阁下在此经营，缴纳一定的费用，获得我黑煞帮的庇护，合情合理。至于数额，可以商量。”
他退了一步，不再提十块灵石的漫天要价，但也咬死了“管辖”和“费用”不放。
陆衍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底线，也是一种变相的认可——认可了他们有在此地经营的资格。
“庇护？”陆衍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我需要的是交易，不是庇护。费用可以给，但不是保护费，是场地清洁和管理费。每月，一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物资。这是底线。”
一块下品灵石，这个价格低得离谱，几乎等于象征性的。韩厉的脸色沉了下来：“阁下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开玩笑。”陆衍的语气冷了下来，“要么，按我的规矩来。要么，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请’出西区。”
气氛瞬间再次凝滞。韩厉身上那股内敛的气息开始波动，一股属于筑基期修士的灵压隐隐散发出来，让近在咫尺的陈小凡感到呼吸一窒。
陆衍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厉。
就在陈小凡以为冲突不可避免时，韩厉身上的灵压却又倏地收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陆衍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一块灵石，不可能。”韩厉缓缓道，“不过，阁下既然坚持，此事韩某需回去禀明帮主再定夺。在此之前，希望阁下……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街巷中。
这一次的接触，看似没有结果，却传递了明确的信息：黑煞帮暂时不会动用武力，但他们并未放弃，而是在酝酿，或者说，在等待什么。
陈小凡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看向陆衍，眼中充满了担忧：“坊主，他们会不会……”
陆衍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们在忌惮。忌惮我的实力，也忌惮他们摸不清的底细。这就够了。”
他抬头望向灰鹞寨中心那片更混乱、但也隐藏着更多秘密的区域，眼神深邃。
“一块灵石不是目的，立下我们的规矩才是。”他低声说道，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陈小凡听，“但这规矩，光靠吓唬几个地头蛇还不够。
我们需要更大的‘价值’，需要让他们觉得，动我们，付出的代价远比得到的多。”
他转身走回院子，对柳芸和赵德柱吩咐道：“加快进度。
柳芸，你研究的‘预警符’和‘轻身符’要尽快出样品。
赵师傅，灵墨的稳定性必须提升。”
接着，他又对陈小凡说：“从明天起，除了符箓，开始留意收集一切关于灰鹞寨势力分布、资源产出，特别是关于那个‘反垄断联盟’的消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陈小凡精神一振，立刻应道：“是，坊主！”
他隐隐感觉到，坊主的目标，早已不再仅仅是这个院子和摊位。灰鹞寨，或许只是他们真正征程的起点。
而那个神秘的“反垄断联盟”，就像一片笼罩在远方天际的乌云，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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