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袁朗与张凡，张汉卿没多耽搁，当即坐车回了自己的旅部。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盏煤油灯悬在书桌上方，灯光下，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正坐在木椅上，手里拿着份军事地图看得入神，正是他的教官郭松龄。
“汉卿？那边的事忙完了？” 郭松龄抬头见是他，放下手里的铅笔，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
“嗯。” 张汉卿点点头，随手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脚步轻快地走到书桌前，干脆一屁股坐在桌沿上，身子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兴奋：
“郭教官，你听说过有一种战术叫‘特种作战’吗？”
“什么东西？” 郭松龄闻言愣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脑门上仿佛刻了个大大的问号，“没听说过这个名头，是哪国的战术？”
“我也说不清是哪国的，就听人说，是用小股部队偷偷摸到敌方身后，完成那种高难度任务的战术，比如侦查、破坏啥的。”
张汉卿把之前袁朗的解释复述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
“听着感觉跟敢死队似的，但人家又说不一样，我也没太搞懂。”
郭松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你是听谁提起的这个？奉天城里，没听过有人懂这种战术。”
“嗨，还不是我爹！” 张汉卿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他说今天有贵客来，非得让我去接待，我瞅着其中一个客人，站姿、说话都透着股军人劲，就随口问了句是不是上过军校，
结果他说，他是接受的什么公司内部的培训，学的就是这个特种作战。”
他顿了顿，使劲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起公司的名字，只能皱着眉抓耳挠腮：“那公司叫啥来着...我记得是四个字，跟军事有关的...”
“军用科技？” 郭松龄看着他这副模样，结合最近听说的‘外来商人’的消息，试探性地问道。
“对！就是军用科技！” 张汉卿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
“那人说，他们公司自己办了培训，专门教这个特种作战，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路子，所以回来就想问问你。”
“我没听说过，但...” 郭松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
“我可以肯定，他口中的‘特种作战’，跟你理解的敢死队绝对是两码事。”
“为啥？” 张汉卿眉头一下拧了起来，身子往前凑了凑。
他在回旅部的马车上琢磨了一路，怎么想都觉得这战术跟敢死队没区别，不都是小股部队往敌人窝里钻吗？
“我让人查过‘军用科技’的底细，说实话，这公司可不简单。”
郭松龄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翻开后推到张汉卿面前，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忌惮，
“它与其说是私人公司，倒不如说像个‘美国版的军阀’，手里有自己的军队，士兵大多是参加过一战的老兵，实战经验比咱们奉军的老兵只强不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军用科技是美国最大的军火商之一，对战争战术的钻研，比咱们要深得多，我在北平的几个同学跟我提过，根据那边的镁国人所说，现在的军用科技，早不玩传统的步兵战术了，人家搞的最次都是‘机械化部队’了。”
“机械化？” 张汉卿猛地直起身子，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词他听郭松龄提过一次，当时对方只说国内缺装备、缺技术，没法搞，没多细讲，现在突然从“军用科技”嘴里冒出来，倒让他来了兴趣。
“对，就是机械化。” 郭松龄点点头，转身从墙上取下一张山海关的阵地图，平铺在书桌上，拿起铅笔在图上比划，
“咱们现在的战术是‘步炮协同’，大体就是靠步兵冲锋，野战炮掩护，一步步推进战线，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要挨敌人的炮轰，阵地战往往还得死不少人。”
他指着地图上的‘阵地防线’，加重了语气：
“但机械化战争完全不一样，人家不用笨重的野战炮，靠的是坦克、装甲车这种重型装备当‘作战平台’，
比如打山海关，他们可以让坦克当先锋，先用炮火清理敌人的工事，步兵跟在后面，补漏、抓俘虏，这一套在西方叫‘步坦协同’，效率比咱们的战术高十倍不止。”
“十倍？” 张汉卿眼睛猛地瞪圆，身子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语气里满是不敢信：
“真有这么夸张？咱们奉军的步炮协同，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吧？”
“夸张？” 郭松龄扯了扯嘴角，拿起铅笔在阵地图上敲了敲，
“今天军用科技的人进城时，那些装甲车你看到了吧？就是那两辆浑身是铁的大家伙。”
“看到了！” 张汉卿立刻点头，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两辆装甲车的身影，车身锃亮，车轮宽大，看着就结实得很。
“你试着想一下。” 郭松龄声音压低了几分，
“要是咱们的阵地上，突然冲上来十几辆那样的铁疙瘩，咱们的野战炮打上去，跟挠痒痒似的，人家却能躲在那种铁壳子里，一边推进一边开枪，甚至还能从车上放炮！
你说说，这仗怎么打？咱们的步兵冲上去，不就是纯纯的送死吗？”
这话一出口，张汉卿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硝烟弥漫的阵地上，铁疙瘩碾过战壕，炮火从车顶喷出来，士兵们的步枪根本打不穿铁皮，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推进。
光是想想，张汉卿就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紧，一股绝望感不禁涌上心头。
看着他愣神的模样，郭松龄继续道：
“而且汉卿，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今天见的那些，还不算真正的坦克，真正的坦克，比这厉害十倍，身上的装甲更厚，而且还有专门的炮管，在阵地战上就是妥妥的大杀器，
而你今天见的那些，顶多算‘战时运输车’，理论上来说可能连一线战场都不配直接上。”
他顿了顿，又提起另一件事：
“前几个月，军用科技跟直系在淞沪打了一仗，半个时辰就灭了直系三千多人，这事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张汉卿攥了攥拳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
就是那次之后，‘洋少帅’的名头传遍了全国，还有人把他跟对方比，烦了他好一阵子。
“那你知道吗？” 郭松龄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凝重，
“事后我托人打听，那回军用科技根本没派坦克、装甲车，就是靠步兵和轻武器，半个时辰就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着郭松龄的质问，张汉卿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着一脸茫然的张汉卿，郭松龄没有废话，直接点破道：
“这意味着，机械化可能都不是人家最厉害的战术了，他们的打法，早就超出了咱们对‘常规战争’的认知，说不定你今天听的‘特种作战’，就是人家战术里的一环，
也正是因此，人家才会没有任何顾忌的跟你说这些，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怕你模仿，因为就凭咱们的条件，机械化的路都还远着，更别提在那之后更先进的战术了。”
听着这番话，张汉卿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刚刚袁朗看他的那个眼神，以及那句-“你不懂，很正常。”
直到此刻，张汉卿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对方这话里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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