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撕毁奏折、厉声斥责联名大臣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前朝后宫。
一时间，朝野震动，暗流汹涌。
翌日早朝，金銮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却无人敢轻易出声，目光或明或暗地扫向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礼亲王，以及他身后那几位参与了联名的内阁重臣。
礼亲王面色铁青，垂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显然余怒未消，更带着一种被当众打脸的屈辱。
他身后几位大臣亦是神色惶惶，或愤懑，或忧虑。
萧璟冉高踞御座之上，玄黑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眸光扫过殿下众臣，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昨日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但他越是平静，底下的大臣们心中就越是忐忑。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内侍监高贤尖细的声音打破沉寂。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以耿直敢言着称的御史，终究是按捺不住，出列躬身：
“陛下！臣听闻昨日陛下撕毁礼亲王与诸位大臣联名奏疏，并严词斥责。
臣斗胆，陛下此举，是否过于……有失妥当？贵妃干政，确与祖制不合，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还请陛下三思！”
有人开了头，立刻便有几位同样参与了联名、或是持相同观点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乃祖宗家法，岂可因一人而废？”
“陛下，星辞王子身份特殊，久居紫宸殿已引非议，如今更涉足奏折批阅，此风断不可长啊！”
“请陛下以江山为重，肃清宫闱！”
一时间，劝谏之声此起彼伏，虽不敢如奏折上那般言辞激烈，但意思却再明确不过。
萧璟冉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直到声音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诸位爱卿，口口声声祖制、社稷。”
他目光如冰刃，扫过方才进言的几人，“朕倒要问问，朕如今可是昏聩无能，荒废朝政了？”
众臣一愣。
“南方水患，朕拨银百万，派遣得力干员治理，可有延误？”
“边境屯田，朕准了兵部所奏，增派军士，可有疏漏？”
“吏部考核，朕罢黜贪腐，提拔贤能，可有不公？”
萧璟冉一连数问，句句掷地有声。
他登基时间虽不长，但勤于政事，决策果决，在政务上确实挑不出大的错处，甚至比一些前朝皇帝更为清明。
方才进言的几位大臣顿时语塞。
“朕之所为，皆是为了大晏江山稳固，百姓安康。”
萧璟冉声音转冷，“至于朕的后宫之事，朕用何人为朕分忧，何时需要向诸位一一解释，得到诸位首肯了？”
他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礼亲王身上：“皇叔，朕敬你是长辈，但朕的私事，还望皇叔，莫要插手太过。”
这话已是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警告。
礼亲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终究还是咬着牙，躬身道：“老臣……不敢。”
只是那“不敢”二字，说得艰难无比，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不甘。
萧璟冉不再看他，目光扫视全场。
“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贵妃沈星辞，是朕选定之人，留在紫宸殿是朕的旨意，协助朕处理些许政务，亦是朕之允许。
若有人再借此生事，妄图左右朕意，休怪朕不讲情面。”
“退朝！”
说罢，他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拂袖而起，径直离开了金銮殿。
留下满殿文武，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经此一役，所有朝臣都彻底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为了那个大朔来的贵妃，他不惜与大半朝臣对立，甚至不惜背上“昏君”的嫌疑。
强硬的支持者如礼亲王等，心中愤懑更甚，暗中串联，只怕不会就此罢休。
而更多的中间派官员，则开始重新审视那位沉默寡言的贵妃。
陛下如此维护，此人究竟有何魔力？
难道真如传闻所言，陛下身患隐疾，非他不可？
一些更为精明的官员，则开始悄然调整策略。
陛下心意已决，强行对抗绝非良策，或许……该换个方式？
一时间，针对沈星辞的明枪暂时收敛，但更多的暗箭，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瞄准。
退朝后，萧璟冉回到紫宸殿，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虽然他在朝堂上强势压下了所有反对声音，但那种被群臣质疑、逼迫的感觉，依旧让他心头像是堵了一块巨石。
沈星辞早已在殿内等候，见他归来，神色不虞，便默默上前，为他褪下沉重的朝服，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
“可是朝臣们又为难陛下了？”沈星辞低声问，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了然。
萧璟冉冷哼一声，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入怀中，把脸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几口那能让他安心的气息，才闷闷道：“一群迂腐老朽，整日只会拿着祖制说事，烦死了。”
沈星辞任由他抱着，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陛下为臣，受委屈了。”他低声道。
萧璟冉抬起头，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心中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捏了捏沈星辞的手指，语气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炫耀：“朕可是为了你，把他们都怼回去了。”
“嗯，”沈星辞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陛下威武。”
这句算不上奉承的奉承，却让萧璟冉很是受用。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正色道：“不过，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明的不行，只怕会来暗的。你近日出入要更加小心，饮食起居也需格外注意。”
“臣明白。”沈星辞点头。
他早已料到，身处漩涡中心，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还有，”萧璟冉看着他，眼神执拗，“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准离开朕。听到没有？”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沈星辞回望着他，目光沉静而坚定，给出了与那日相同的承诺：
“只要陛下需要，臣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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