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院子里的梨树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张雨晴静静地站在梨树下，微微仰头望着枝繁叶茂的树冠，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树干。这棵梨树，或许是她和山哥感情最特别的见证者。
上一世，她无数次听张念山提起老家的这棵梨树。他说小时候总在树下玩耍，春天看满树洁白的梨花像雪一样飘落，夏天就看着枝头挂上晶莹剔透的青梨，秋天梨子成熟时，黄绿相间的果实咬一口甜脆多汁，就连银装素裹的冬天，光秃秃的枝桠上也会落满叽叽喳喳的麻雀。那时她总笑着说“等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却直到生命尽头都没能如愿。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不仅见到了这棵梨树，还站在了它的树荫下。春天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没能好好看看它开花的样子，今天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这棵梨树像一位沉默的老人，静静矗立在院子里，见证着张家的岁月流转，也藏着她两世不变的牵挂。
“雨晴，你怎么了？”张秀娟见她望着梨树出神，轻声问道。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张雨晴的思绪没有被打断。张秀娟只好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雨晴，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张雨晴这才从上一世的回忆中缓过神，慌忙收回目光，脸颊微红：“没事，没事，就是觉得这棵梨树长得真好。”
她的小动作哪瞒得过一直观察她的郭雪，郭雪抱着胳膊凑过来，促狭地对张秀娟说：“娟姐，这还用问？她肯定是在想她心心念念的山哥了，不然怎么对着梨树发呆呢。”
“雪儿！”张雨晴瞪了她一眼，伸手要去挠她痒痒，“再瞎说小心我收拾你！”
郭雪灵活地躲开，吐了吐舌头：“行行行，我不说了，那你就放在心里慢慢想吧，反正某些人肯定也在想你。”
这时张秀娟也凑近了，压低声音在张雨晴耳边说：“雨晴，你想我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偷偷告诉你，说不定我哥现在在部队里，正望着月亮偷偷想你呢。”
“你们俩！”张雨晴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桃子，没好气地跺脚，“再你一言我一语的，我真要生气了！”
郭雪和张秀娟对视一眼，立刻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一个拉着她的左胳膊，一个挽住她的右胳膊：“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雨晴乖，别生气嘛。”
“就是就是，我们聊别的，聊大学里的事好不好？”张秀娟连忙转移话题。
三个女孩在梨树下闹作一团，清脆的笑声惊起了枝头的几只麻雀，暮色中的小院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夜渐渐深了，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在高彩云的再三催促下，三个女孩才恋恋不舍地去洗漱。躺在张秀娟家的土炕上，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她们却毫无睡意。
“我给你们讲我哥小时候的糗事吧？”张秀娟兴奋地提议，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
郭雪立刻来了精神：“好啊好啊！快讲讲，兵王小时候是不是也很厉害？”
“才不是呢。”张秀娟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哥小时候可皮了，爬树掏鸟窝没少挨我爸揍。有一次他爬这棵梨树摘青梨，结果树枝断了，摔下来把膝盖磕破了，哭了一下午，还是我把攒的糖给他才哄好。”
张雨晴在黑暗中静静听着，想象着张念山小时候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那个在部队里沉稳严肃的兵王，小时候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还有一次，他把我妈刚晒的干辣椒偷偷装进邻居家的烟囱，结果人家做饭的时候呛得满院子跑，最后查到是他干的，被我爸追着打了半条街……”张秀娟滔滔不绝地讲着，张雨晴和郭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听着，张雨晴就在这些温暖的小故事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的公鸡刚打鸣，张雨晴就醒了。她悄悄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晨曦中的梨树，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草木香气。
早饭桌上，高彩云又给她们夹了好多菜，不停地叮嘱：“到了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缺钱就给家里写信，别委屈自己。”张国华则把自己在河套里打捞上来的新鲜小鱼晒成干打包好，让雨晴和郭雪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临走前，张雨晴和张秀娟认真约定：“开学前一天，咱们在县城火车站集合，一起去上京市报道，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咱们火车站见。”张秀娟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对大学生活的期待。
在高彩云和张国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张雨晴和郭雪骑上了自行车。“路上慢点！常来玩啊！”高彩云的声音在身后远远传来，张雨晴回头挥了挥手，看着那个充满温暖的小院渐渐远去。
回到城里后，张雨晴又忙碌了十多天。她每天去服装店里看看经营情况，检查账目，废品收购站的生意也渐渐步入正轨，雇的几个伙计都很能干，不用她过多操心。看着三个铺子都有条不紊地运营着，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结算完三家服装店店员的工资，给大家发了当月工钱和额外的奖金，张雨晴把剩下的钱仔细存进存折。看着存折上慢慢变多的数字，她暗暗规划着未来——等上了大学稳定以后，要把服装店的规模再扩大一些，说不定还能在京城开家分店。
处理完城里的事，张雨晴再次回到了老家。刚进家门，李翠红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张瑞清则在一旁默默收拾着她带回来的鱼干，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慰。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张雨晴把去葵花村的趣事讲给父母听，说到张念山父母的热情，说到那只养了两年的大公鸡，说到梨树下的欢笑，父母听得频频点头。
“念山这孩子家里教得好，他父母都是实在人。”李翠红笑着说，给雨晴夹了一筷子菜。
“爸，这两天忙忘了问你，二叔他们应该都搬进新家了吧？”张雨晴问。
张瑞清扒着米饭点头：“早搬过去了，现在老院子里就剩你爷奶住着。”
李翠红放下筷子：“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啥？”
张雨晴放下碗，认真地说：“我是这么想的，二叔二婶搬新家了，但爷和奶还在老院子。他们以前是偏心过，但毕竟是长辈。再说二婶让富贵做的那些事，早把爷奶的心伤透了。这夏天眼看就要过去，冬天很快就来，耳房四面漏风的，哪能过冬啊？”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打算：“要不咱们拿出点钱，跟三叔商量一下，让他找人把二叔以前住的主房修缮修缮。那房子结实，冬天暖和，修好了让爷奶搬进去住，总比在耳房挨冻强。”
李翠珍夹菜的手猛地顿住，惊讶地看向女儿：“雨晴，你的意思是……咱家自己掏钱？”
张雨晴看着母亲，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妈，你觉得去跟二婶要修缮费，她能给吗？前阵子为了分家的事，她和爷奶闹成那样，现在去提钱，指不定又要吵成什么样。”
她转向张瑞清：“所以我想让爸跟三叔商量，要是三叔愿意出钱，就咱们两家平分；他要是手头紧不想出，这钱就咱家自己掏。主要是让三叔帮忙找靠谱的工匠，把房子修得结实点。”
“爷奶岁数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把他们安顿好了，咱们心里也踏实。”张雨晴补充道，“你也知道老姑最心疼爷奶，她在城里帮咱们看店，知道老人住得暖和安稳，才能安心卖衣服，不然总惦记家里，干活也分心。”
李翠珍沉默了片刻，想起公婆在耳房过冬时冻得直搓手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疙瘩渐渐解开。她叹了口气，对张瑞青说：“雨晴说得在理，老人年纪大了，哪能真不管。这事就交给你，你跟老三好好商量，钱的事别太计较，把房子修好是正经。”
张瑞青看着妻女，心里暖烘烘的。他一直知道女儿懂事，却没想到她能想得这么周全，既顾着亲情，又考虑得面面俱到。他重重点头：“行，这事我明天就去找老三说。修缮房子的钱咱家出得起，只要能让你爷奶过个暖冬，花多少钱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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