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废品厂格外清闲，鲍天临留在厂里坐镇，张雨晴则带着江洋直奔附近的工业区。
江洋瞅着张雨晴身上那件显老的深色外套，忍不住发问：“雨晴，你穿成这样干啥？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雨晴勾了勾嘴角：“咱们俩这年纪，在那些老江湖眼里就是毛孩子。去谈生意，不装得成熟点，人家能信你？”
江洋瞬间恍然大悟，对着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我咋就想不到这层呢？”
“学着点，以后机会多的是。”张雨晴拍了拍他的胳膊，两人快步走到一家化工厂门口。
就在这时，张雨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对江洋说：“去买盒烟。”
江洋一脸懵圈：“买烟？咱俩又不抽，买这干啥？”
张雨晴斜睨他一眼：“你认识化工厂的人？”
江洋老实摇头。
“那你说咋进门？”张雨晴懒得跟他多解释，“赶紧去，附近肯定有小卖部。”
江洋虽然满心疑惑，还是听话地跑开了。张雨晴则在门卫室不远处的树荫下坐下，看似悠闲地刷着手机，实则在观察门口的动静。
十几分钟后，江洋拿着一盒红塔山跑回来。张雨晴朝门卫室抬抬下巴：“走。”
两人走到门卫大爷面前，张雨晴率先露出笑容：“大爷，跟您打听下，厂里的负责人在吗？”
大爷头都没抬，甩出俩字：“不在。”
张雨晴脸上笑容不变，从江洋手里拿过烟盒，双手递过去：“大爷，我们俩都不抽烟，这烟特意给您买的。就想问问事儿，不耽误您功夫。”
大爷一听有烟，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姑娘，这多不好意思。”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却诚实地接了过去，还忍不住掂量了两下。
“大爷您别客气，”张雨晴顺势说，“我们开废品收购站的，想问问厂里有没有废料要清理。”
大爷这才正眼打量他们，一拍大腿：“哎哟！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之前合作的那帮人，都一个月没露面了！厂里废料堆得走路都费劲，让工人清，一个个都嫌脏嫌累。”
张雨晴心里咯噔一下，强压着狂喜追问：“那您能帮我们引荐下厂长不？”
“这有啥难的！”大爷揣好烟起身就走，“跟我来，赵厂长正为这事儿上火呢！”
没几分钟，三人就到了厂长办公室。五十多岁的赵乾坤正对着报表发愁，见有人进来抬头皱眉，张雨晴立刻上前一步：“赵厂长您好，我们是废品回收站的，听说厂里有废料需要处理？”
赵乾坤上下打量她两眼，语气带着警惕：“小姑娘，你们能靠谱吗？上一家把我坑惨了。”
“您放心，我们绝对守时。”张雨晴挺直腰板，“您这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赵乾坤敲了敲桌子：“我们是国营厂，废料天天有，隔三差五就得清。你们要是敢像上一家那样断档，我可不同意。这样，每吨30块，签五年合同，必须五天来一次清场，少一次都算违约。”
张雨晴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没问题赵厂长，合同现在就能签！”
赵乾坤挑眉：“你这小姑娘，能做得了主？”
“废品站是我开的？”张雨晴笑得坦荡。
半小时后，两份签好的合同落在桌上，江洋看着张雨晴收起合同的动作，感觉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
从化工厂出来时，阳光还烈得晃眼。张雨晴扫了眼手腕上的表，对江洋抬了抬下巴：“时间还早，附近厂子多，再跑几家！”
江洋这会儿早没了刚开始的愣头青样，摸着后脑勺嘿嘿笑：“没问题！刚那招递烟我学会了，下家门卫包在我身上！”
“算你开窍。”张雨晴勾了勾唇角，“不过下家是机械厂，老油条多，机灵点看我眼色。”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两人在工业区里转得脚不沾地。江洋是真学进去了，路过小卖铺主动问“要不要带瓶橘子汽水”，见了门卫先笑着递烟，还会跟着说句“大爷您在这儿守着辛苦”，那有模有样的架势，看得张雨晴暗自点头——这小子总算不是块木头。
更顺的是谈生意的节奏。像是开了挂似的，后面三家厂子要么是之前的回收商卷款跑路，要么是嫌旧合作方价格太黑，一听张雨晴这边不仅清场及时，报价还实在，厂长们压根没多磨叽。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时，江洋手里已经攥着四份合同，乐得满脸通红：“雨晴，咱这一下午签的，顶过去小半个月的量了！”
张雨晴把合同仔细折好塞进帆布包，心里却犯嘀咕：今天这几家厂长也太急了，有个副厂长甚至说“只要你们能保证每周来，价格随便谈”。这事儿透着点古怪，但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合同，她很快甩了甩头——管他呢，先把钱赚到手里再说！
张雨晴在岔路口和江洋分开，江洋回家做饭，张雨晴去学校接江月月。
“姐姐！”
刚到学校门口，一个小炮弹就“咚”地撞进怀里。张雨晴稳稳接住，闻着江月月头发上的肥皂香笑：“这才多久没见，就想成这样？”
江月月仰着小脸，辫子上的红绸子晃呀晃：“就是想！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没有，就是姐姐有点忙。”张雨晴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走，回家吃饭。”
刚到家门口，饭菜香就顺着门缝钻了出来。江洋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探出头喊：“雨晴，最后一个菜马上好！”
张雨晴刚想进去搭把手，就被张瑞伟推着往外面走：“你跑了一下午累坏了，坐着歇着！老姑给你炒了鸡蛋西红柿，多吃点。”
“老姑，玲玲还没回来？”张雨晴接过搪瓷杯问。
“你老姑父去接了，这阵儿该到——”张瑞伟话音还没落，门“吱呀”一声开了，鲍天临抱着蹦蹦跳跳的玲玲走了进来。
“姐姐！”玲玲跟只小麻雀似的扑过来，小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张雨晴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转头对鲍天临说：“老姑父，明天得麻烦你去劳务市场再找个人。今天下午又签了四家合同，咱们人手不够了。”
鲍天临手里的烟“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几、几家？”
“四家。”张雨晴晃了晃手里的合同，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好！好！”鲍天临乐得直搓手，皱纹里都堆着笑，“明天天一亮我就去！保证找个手脚麻利的！”
说话间，江洋和张瑞伟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晚饭收尾时，张雨晴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收拾碗筷：“老姑，我今晚回那边住，这边你们早点歇着。”
“住这儿呗，折腾啥？”张瑞伟刚想留她，就见玲玲和江月月已经黏了上来，小眼神里全是“想跟着”的期待。
张雨晴捏了捏俩丫头的脸，软声哄：“姐姐那边还没收拾好，还没来得及买你们爱吃的零食。等过两天添置齐了，再接你们去住，好不好？”
江月月先懂事地点头，玲玲却还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最后被鲍天临笑着抱走才作罢。
从废品站出来，张雨晴没直接回家，先绕去了王海涛家。可走到院门口才发现，铁门上挂着把大铜锁，院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
“大爷大娘这是串门去了？”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锁头，心里有点落空，只好转身朝自己的小院走。
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推开了院门。月光洒在院子里，照亮了角落那片绿油油的菜地——小葱挺直了腰，生菜铺得密，还有几棵小白菜冒出了嫩叶。
张雨晴看着这抹生机忍不住笑了：“我妈这手艺真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住几天就把院子盘活了。”
她先回房找了洗漱用品，简单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换了身干净的碎花衬衫躺到床上。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电视声响，更没有后世刷不完的手机消息，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这年代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张雨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白天跑厂子的累劲儿这会儿全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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