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命令,让整个锐字一营的待遇,一步登天。
命令下达的第二天,崭新的军备就送抵了营地。
冰冷的铁片在晨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一套套缝合紧密的崭新皮甲,取代了他们身上那些破烂不堪的布衣。锋利的佩刀入手沉重,刀锋上闪烁着一层慑人的寒芒,轻轻一划,就能在木桩上留下一道深痕。
最让这群饿疯了的炮灰们眼珠子发红的,是伙房里升起的浓郁肉香。
一口口大锅里,翻滚着浓白的肉汤,大块大块的肥肉在汤中沉浮。
这股霸道的香气,是他们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恩赐。
这些突如其来的赏赐,在士兵们看来,就是他们信奉的“霍天神”降下的又一个神迹!是天神对他们虔诚的回应!
他们对霍天生的崇拜,瞬间攀升至一个无法理喻的狂热顶点。
霍天生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扭曲的脸,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陈安给的不是赏赐。
是催命符。
是试验田里催熟庄稼的猛药。
陈安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他:我给你最好的,你也必须给我最好的。否则,刀随时会落下来。
霍天生没有半分心疼这些不属于他的资源,转手就将其变成了收买人心的最锋利的工具。
他当众设立了“神威赏”。
“从今日起,每日训练,最优一队,全队吃肉喝酒!”
“每周大比,拔得头筹者,赏银十两!”
轰!
校场彻底炸了。
肉!
酒!
还有真金白银!
这些最原始、最直接的欲望,混合着精神上对“霍天神”的狂热信仰,瞬间引爆了锐字一营所有士兵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们体内的血液在奔涌,在燃烧,几乎要冲破血管。训练的热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高度。
霍天生随即开始了他的练兵。
他知道,陈安的眼线就在那些分发物资的后勤兵里,就在营地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原封不动地记录,然后呈到陈安的案头。
他不能不教,但绝不能全教。
他教的第一样东西,是呼吸。
“都给我听好了!”
霍天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镇静力量。
“你们以前,只会用嘴巴和鼻子喘气,那是凡人的呼吸之法,是牛马的呼吸之法!喘不完的气,泄不完的力!”
“从今天起,我要教你们用肚子,用你们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去呼吸!”
“此法,名为‘纳气归元’!”
“是引动天地灵气,淬炼凡胎肉身的无上神功!”
他将道教中最基础的腹式呼吸法,用最玄妙、最高深莫测的语言包装起来。
他亲自站在高台上示范。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着他。
只见他缓缓吸气,胸膛却不见起伏,反倒是小腹微微鼓胀。他一口气吸得绵长、深远,仿佛没有尽头。
在他闭息的瞬间,整个人的身形都透着一股不动如山的沉稳气韵。然后,他张口,一道悠长的白气从他口中笔直喷出,在清晨的寒意中久久不散。
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学着他的样子,盘膝而坐。
他们当然无法理解什么天地灵气,但这种独特的呼吸方式,确实让他们在极限的体能奔袭后,恢复体力的速度快了数倍。
原先跑上五里路就口干舌燥、肺部如火烧的人,现在能咬牙撑下十里。
耐力,在以一种他们能够清晰感知到的方式,飞速提升。
他教的第二样东西,是杀人。
“凡人的打法,靠的是筋骨蛮力,是街头混混的王八拳!神技,打的是‘气门’,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他信手一指,点向旁边一具用稻草扎成的假人。
假人身上,用黑墨画着几个触目惊心的红圈。
“记住这几个地方!”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带着一股血腥味。
“喉结、后脑、心窝、下阴!这些是人体的死穴,一击必杀,绝无幸免!”
“还有这里,手腕、脚踝、膝盖!这些是关节,是支撑人体的支架!打断了,人就废了,跟一摊烂泥没什么区别!”
他教的,是最纯粹、最凶狠、最高效的杀人术。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摒弃了一切多余的动作,只有直奔人体最脆弱要害的攻击。
他将人体解剖学的致命知识,简化成了一套朗朗上口的口诀。
“喉结一寸断生死,后脑三分为鬼神。心窝一拳魂魄散,断膝残腕任我行!”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像是背诵神谕一般,将这带着浓重杀伐之气的口诀,刻进了骨子里。
他教的第三样东西,是阵法。
他直接摒弃了传统军阵那些繁琐的变换和庞杂的指令,借鉴了现代特种部队的小队战术,设计出一种以十人为单位的“三才锁子阵”。
三人为一组。
一组手持长矛,是阵势的尖刀,专司进攻。
一组手持盾牌,是阵势的壁垒,专司防御。
剩下一组作为游骑,手持佩刀,随时策应、补位、突袭。
最后一人,是指挥官,是阵势的大脑。
这个小小的十人战阵,进可攻,退可守,小组之间又能相互掩护配合,变化多端,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此阵,名为‘九天神兵阵’!”
霍天生再次将这套战术神化。
“阵法一成,可引动九天之上的杀伐之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些被他“魔改”和“神化”的技能,简单,实用,见效快得惊人。
锐字一营的战斗力,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猛提升。
仅仅一个月。
这支曾经连正眼看人都不敢的炮灰营,已经脱胎换骨。他们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里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看向霍天生时,又会瞬间化为最虔诚的狂热。
霍天生做得越多,陈安就越是满意,也越是忌惮。
将帐之内,烛火摇曳。
赵募将最新一册的情报,恭敬地呈递给陈安。
“将军请看,这是霍天生所教的‘纳气归元’法,根据探子亲身试验,确实能大幅提升士卒耐力,原理不明,但效果显着。”
“这是他所教的‘气门要害图’,招招致命,阴狠歹毒,专攻人体薄弱之处,是真正的战场搏杀之术。”
“还有这‘九天神兵阵’,看似简单,分拆开来不过是些基础的配合,但合在一起,却暗合兵法奇正之道,攻守兼备,颇为精妙。”
陈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指修长而有力,神色平静。
帐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发现,霍天生教的这些东西,虽然每一样都价值千金,堪称练兵秘术,但都停留在“术”的层面。
是些可以被复制,被学习,被推广的技巧。
而那个最核心,最让他动心的,那个能硬抗箭雨,如神魔降世的“无相天罡”,霍天生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
这个霍天生,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还要狡猾。
他精准地抛出了一部分价值,足以换取自己的生存空间和陈安的资源倾斜,却又把最关键的秘密,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陈安不急。
他合上册子,眼神幽深,如同深夜里不见底的寒潭。
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那头狡猾的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他相信,只要霍天生还在他的军中,在他的掌控之下,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另一边,霍天生又何尝不是在演一场戏给陈安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陈安的信任,比清晨的露水还要稀薄,太阳一出就会蒸发干净。
他今天可以把自己捧上云端,明天就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连皮带骨,摔进无间地狱。
他教给士兵们的,是让他们在残酷战场上活下去的本事,也是他递给陈安的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
他要让锐字一营变得强大,强大到让陈安舍不得轻易毁掉这把已经开锋的利刃。
但他留了一手。
最重要的一手。
他不仅仅是在训练一支军队,他是在培养一群只听命于他一个人的疯狂信徒。
当有士兵在严酷的训练中受伤,伤口化脓,军医束手无策时,他会亲自出手。
用烈酒清洗伤口,用烧红的匕首割去腐肉,再敷上谁也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在士兵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同伴们惊恐的注视中,他用精妙的医术,硬生生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这在士兵们看来,不是医术,是神迹,是“神”的恩赐。
他能准确地叫出营里每一个士兵的名字,甚至他们的家人,他们的过往。
“李四,你弟弟的病好些了吗?”
“张三,给你老娘捎的钱收到了吗?”
这在士兵们看来,不是关心,是无所不知,是“神”的关怀。
他用一点一滴的行动,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所不能、悲天悯人的神只。
他知道,这些士兵,这支被他一手打造的强军,迟早会被陈安调走,打散,安插到其他的部队里。
陈安想用这种方式,来稀释、来瓦解他对这支部队的绝对影响力。
可有一种东西,是水无法稀释的,是刀剑无法斩断的。
那就是信仰。
这些被他亲手从绝望深渊中拯救出来,被他赋予了希望、力量和尊严的士兵,无论将来身在何处,穿着谁的军装,吃着谁的军粮,他们心中那座独一无二的神龛里,供奉的,永远都只会是他霍天生。
这,才是他为自己留下的,真正的后路。
他走出营帐,抬头看着天边那轮冰冷孤高的月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陈安以为自己是棋手,把他当成了一枚有趣且有用的棋子。
可谁又能保证,在更久的将来,这盘棋上,所有的棋子,乃至整个棋盘,还会不会属于他陈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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