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把两本书往阎解睇怀里一塞，动作干脆利落，不容拒绝。拿着。他说。
阎解睇下意识接住，双手捧着这两本沉甸甸的书，一本是砖头厚的《新华字典》，另一本是《十万个为什么》第一册，封面上印着深蓝色的星空和银白色的火箭，在阳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这...这太贵重了...阎解睇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书的硬壳封面，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李青云没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口老井，却深不见底。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补了一句：多读书。不是为了考功名，也不是为了嫁人多个筹码。是为了让你知道，世界不止四合院这么大。
说完，他迈步离开，留下阎解睇站在原地，怀里的书沉甸甸的，心跳也沉甸甸的。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书页散发着油墨和纸张混合的气味，那种新书特有的味道钻进鼻腔，莫名让人安心。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十万个为什么》的第一页，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那天晚上，阎解睇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摊开作业本。她躲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屋子里，煤油灯的火苗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她轻轻翻开《十万个为什么》，第一个问题就让她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
她读着读着，完全忘记了时间。煤油灯的油量渐渐减少，灯火变得昏黄暗淡，她才惊觉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当阎埠贵来敲门催她睡觉时，她才发现墙上的老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要上学呢！阎埠贵皱着眉头站在门外，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阎解睇合上书，应了一声。但躺到炕上后，她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她，竟然一直以为四合院就是全部。
第二天放学后，阎解睇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她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门口徘徊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仅有的几毛钱——那是她连续三天省下早饭钱攒出来的。最终，她鼓起勇气走进店里，用那几毛钱买了一本二手的《少年文艺》。
回到家，她发现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家，只有于莉在厨房里忙着淘米洗菜。
解睇，于莉从厨房探出头来，饭马上好了，先写作业吧。
阎解睇点点头，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摊开课本。她从书包里小心地取出那本《十万个为什么》，躲到自己屋里，继续阅读。书页已经有些卷边，那是她昨晚翻阅时不小心弄的，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晚上，当阎埠贵又开始他那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教时，阎解睇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盯着父亲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读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阎埠贵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半空中：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知道，阎解睇直视着父亲，如果读书不能让我快乐，那还有什么意义？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阎解成放下筷子，惊讶地看着妹妹。于莉盛饭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米饭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阎埠贵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话？读书当然为了有出息！不然...
不然什么？阎解睇打断他，声音依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然就嫁不出去？还是就活该被人看不起？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饭后，于莉悄悄拉住阎解睇：解睇，你今天...怎么了？
阎解睇摇摇头，没说话。但她心里清楚，从李青云给她那两本书的那天起，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就已经不一样了。
阎解睇那双逐渐褪去迷茫、开始闪烁求知光芒的眼睛，像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出李青云播下的思想火种正在悄然蔓延。
这变化细微，却让李青云感到一种掌控棋局的笃定。
与此同时，另一颗棋子也在他的布局中缓缓移动。
瓦解旧秩序，需要多管齐下，既要松动土壤，也要剪除枝蔓，更要引诱那些不安分的因素自我毁灭。
李青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许大茂身上。
这条贪婪的毒蛇，自从上次被电子元件的肥饵勾引之后，明显活跃了许多。虽然依旧鬼祟，但那眼底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算计，瞒不过李青云的眼睛。他在暗中活动，联系机械厂废料库的人，打听门路，这些都在李青云的预料之中。
但火候还不够。许大茂虽然贪婪，却也有着小人物的狡黠和多疑，需要再给他加一把火，一个他绝对无法拒绝的、看起来光明正大且能一步登天的。
这个机会，必须足够，足够，直击许大茂渴望巴结领导、往上爬、并且死死压过傻柱一头的核心痛点。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轧钢厂的下班铃声准时拉响。工人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涌出车间，奔向食堂或厂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和一种解脱的躁动。
李青云刻意放慢了收拾工具的速度，估算着时间。他知道，许大茂今天在第三放映室有任务，下班通常会走靠近仓库的这条僻静小路。
果然，就在人流渐渐稀疏时，许大茂推着他那辆保养得锃光瓦亮的自行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一种近期常见的、混合着疲惫与隐秘兴奋的神色。
李青云瞅准时机，从工具房门口转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哟，大茂哥，才下班？李青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疲惫的熟络笑容。
许大茂一见李青云，心里本能地一下，警惕性瞬间提高。这小子，可是个笑面虎，得提防着点。但他面上不露，也堆起笑：是啊，刚放完一场教育片。青云兄弟，你也刚忙完？
嗯，有点收尾活儿。李青云随口应着，很自然地和他并肩朝厂外走，仿佛只是偶然同路。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又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想与人分享什么秘密的倾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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