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片迅速蔓延开来的、肮脏的污渍，感受着那湿冷粘稠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几秒钟的死寂之后，就像是火山喷发前最后的宁静。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电影画面的光芒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映照出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得近乎狰狞的脸！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里面布满了血丝，之前被当众羞辱的怒火，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憋屈、愤懑，还有那深藏的自卑带来的痛苦，在这一刻，被这盆冰冷的脏水，彻底点燃了！
“许！大！茂！！我日你亲娘！！”
一声不像人能发出的、充满了暴戾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惊雷一般炸响了整个礼堂！
傻柱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不再是简单地冲上去打架，而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把眼前的一切都毁了！毁了许大茂这个杂种！
他根本没冲向许大茂本人，而是像一颗炮弹一样，带着一身淋漓的脏水，以一种不顾一切、毁灭性的姿态，猛地撞向了那台正在吱呀转动、投射出光柱的 —— 电影放映机！
“柱子！不要！！” 离得近的几个人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
“哐！！咔嚓 ——！！”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傻柱那股蛮牛般的力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精密的放映机上！木质的支架瞬间断裂、粉碎！沉重的放映机头带着转动的胶片，从半空中轰然坠落，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哗啦啦 ——！” 胶片盒摔开了，珍贵的电影胶片像是一条黑色的、失去了生命的肠子，瞬间散落一地，被傻柱和倒塌的机器踩踏、拉扯、扭曲！
放映机射出的光柱猛地一跳，随即彻底熄灭。
整个小礼堂，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混乱之中。
只有胶片最后无力转动时发出的 “咔哒” 声，和傻柱如同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电影没了。
学习会被彻底中断了。
重要的宣传器材，损坏了。
几秒钟后，礼堂的照明灯 “啪” 地一声被慌乱的工作人员打开了。
刺眼的白光下，是一片狼藉！
倒塌碎裂的放映架，摔得变形的放映机头，满地蜿蜒、被踩得脏污不堪的胶片…… 以及，站在这一片废墟中央，浑身湿透、沾满油污，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何雨柱！
还有旁边，已经吓傻了，脸色惨白如纸，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许大茂！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极其恶劣的变故惊呆了。
主席台上的厂领导 “嚯” 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台下的一片狼藉，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胡……胡闹！无法无天！这是破坏生产！破坏宣传任务！！”
这下，彻底完了。
当保卫科的人冲进来，把如同木偶般不再反抗的傻柱和瘫软在地的许大茂一起带走时，所有人都明白，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扣点工资、写份检查就能解决的。
这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而是 “破坏重要宣传任务”，“影响极其恶劣”！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全厂。
最终的处理结果，很快就 在全厂通报大会上宣布了：
何雨柱、许大茂，公然在厂重要学习活动场合打架斗殴（官方定性），严重破坏宣传器材，造成恶劣影响，均予以全厂通报批评，扣发当月全部工资及季度奖金！许大茂放映员工作暂停，调离岗位，下放车间劳动改造！何雨柱调离食堂灶台，去后勤仓库搬菜、打扫卫生！
何雨柱和许大茂的名字，算是彻底臭了大街。
一个从油水丰厚的食堂灶台，一个从风光体面的放映员岗位，双双被撸了下来，一个被发配到仓库搬菜，一个下放车间干苦力，还都背上了全厂通报批评和扣光钱粮的处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厂里人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
许大茂自从去了车间，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天蔫头耷脑的，见到谁都躲着走，那点子嚣张气焰被彻底打没了，只剩下惶惶不可终日的颓丧。他心里清楚，自己这回是栽大了，放映员这个肥差，怕是再也捞不着了。
而傻柱呢，是另外一种状态。
他被安排到了后勤仓库，每天和一堆堆冻得硬邦邦的白菜土豆、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打交道。
活儿又脏又累，远不如在食堂颠勺来得轻松自在。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只是闷着头，机械地搬着、扛着，一句话也不说。
那身沾了油污没彻底洗干净的旧工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他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他那双以前总是瞪得溜圆、要么怒气冲冲要么浑不在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挫败。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回闯了大祸。
损坏公物，破坏宣传任务，这帽子扣下来，没直接开除都算是厂里念旧情了。
可他就是想不通，事情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就为了许大茂那么个杂碎，把自己好好的前程都给搭进去了？
仓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蔬菜腐烂的混合气味。
傻柱刚扛完一麻袋土豆，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仓库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瘦削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傻柱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来人 —— 是李青云。
他心里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畏惧，有尴尬，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 期待？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李青云手里没拿家伙，也没带别人，就他一个人。他走到傻柱面前，隔着几步远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傻柱那身脏污的工装和写满疲惫与落魄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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