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的这些日子，凌玄逐渐熟悉了这具久违的身体，同时也越发清晰地认识到金仙元神带来的种种神异。
过目不忘，思维迅捷。
这已不是形容词，而是确切的描述。手机推送的资讯、网络查阅的资料，只需心念一扫，便能清晰烙印在脑海，随时调用。思维运转如光电，一念生灭间便能完成复杂的推演计算。
他首先重温了记忆中各类典籍，特别是道经与修行法门。在提瓦特百年，他虽走的是元素修炼之路，但对大道本源的追寻却是相通的。如今回归故土，他本能地想从这片土地的古老智慧中寻找方向。
然而，一番检索下来，他大失所望。
网络上流传的典籍，大多经过后人无数次的解读注释，掺杂了太多个人臆想与时代局限的扭曲，真义早已蒙尘。许多关键处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明显是后人杜撰附会，想从中寻得直指大道的法门，难如登天。
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凌玄轻叹，目光落在手机银行App的余额上。
十七年图书管理员的清贫生涯，省吃俭用，堪堪攒下九万八千多元。
这笔曾经让他感到安稳的存款，此刻看来如此微不足道。
但他心中已有决断。他要亲赴那些传承悠久的道教名山，观摩可能保存更完好的道经，感受那里的氛围，或许能与真修交流。
第一站，龙虎山。天师府气势恢宏，香火鼎盛。他耗费不少，得以观摩部分对外开放的典籍，也与几位值守道长交谈。
道长，晚辈观《抱朴子》残卷，见致虚极，守静笃之语，不知在如今世风日下、人心浮躁之时，如何才能真正做到？凌玄拱手请教。
值守道长捻须沉吟，语气带着几分程式化：小友有心了。虚静之道，在于摒除杂念，每日诵经焚香，涵养心性即可。红尘纷扰，非道者所应沾染，只需一心向道，自然能得清净。
凌玄追问：可若身不由己处红尘，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只能避世方能悟道？
道长面露难色，含糊其辞：此乃各人缘法不同，小友不必强求。安心礼佛诵经，自有神明庇佑。
一番交谈，凌玄只觉对方所言多是宗教仪轨，关乎修行内核的东西要么讳莫如深，要么与网上所见大同小异，毫无实质收获。
第二站，武当山。紫霄宫金顶巍峨，云遮雾绕。他流连宫观之间，翻阅《道德经》《周易参同契》等古刻本，终于找到一位看似有修为的老道长。
道长，晚辈请教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的真义。如何才能让气息专一并致柔，复归婴儿之态？
老道长闭目片刻，缓缓开口：婴儿之态，在于纯良无垢，气息自然绵长。修行者需每日晨练太极，暮时吐纳，日久天长，气息自会调和。不可急于求成，须知道法自然
晚辈愚钝，练吐纳多日，仍觉气息滞涩，不知问题何在？
老道长睁眼，扫了他一眼：火候未到耳。需得随我观中修行三月，日日提点，方能窥得门径。言罢，目光扫过凌玄腰间的钱包，意有所指。
凌玄心中了然，这是要收取拜师费或修行费。他虽有心求教，却不愿陷入这种功利性的师徒关系，只得拱手告辞。
此番武当之行，并非全无收获。那些蕴含哲思的经文确能让心灵宁静，对稳定那粒米粒元神也有微乎其微的滋养，让元神比刚归来时凝实了细微的一丝。但这些道经重于修心悟道，对于如何汲取能量、强化己身、施展神通，几乎无处寻觅。或许原本有的法门，早已失传在历史长河。
心灵作用大于实际啊……站在武当山巅，凌玄微微摇头。这点滋养，对他而言杯水车薪。
目光从云海收回，落在那常人难及的绝壁。他心念电转。
道法玄奇难觅，那锤炼肉身的法门呢？
他想起了流传已久的另一种传承——国术！
意念微动，识海中米粒元神光华流转，网络上所有关于国术的记载、拳谱、练法、打法、养法……甚至相关的小说拳理，瞬间被调动、分析、推演。
元神如同超级核心，以这些碎片信息为基，结合他对人体结构与能量运行的理解，开始构建一套理论上可行的修炼体系。
推演结果让他精神一振。
此界能量贫瘠，走积蓄之路确实艰难。但国术另辟蹊径，开发自身潜能，锤炼气血筋骨，由外而内生成劲力……凭借我的元神精确引导，规避所有错误，或可直接修炼至……抱丹境？
抱丹境，在国术理论中已是传说，气血凝聚如丹，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此路，似乎可行！至少能极大强化这具肉身，拥有一定自保之力。
他立即根据推演出的最佳路径，罗列了一份药材清单：百年野山参、千年何首乌、野生黄芪、丹参、当归……这些药材并非天材地宝，多用于淬体、补气血、修复暗伤，但对年份品质要求极高。
走进县城最大的中药房益生堂，店员接过清单，眼神顿时变了，反复确认：先生，您这清单上的药材，可都是要上等年份的？特别是这百年野山参和千年何首乌，可不是寻常货。
正是，越老越好。凌玄点头。
店员拿着清单走到柜台后，对着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阵，又用计算器核对一遍，抬头报价：先生，按您要求的年份品相，配齐这一副约需三万二千元。而且像千年何首乌，我们店里目前没货，得从外地调，至少要等半个月。
凌玄沉默。
一副药，三万多。全部身家仅够三副。而推演中的国术修炼，前期打基础、易筋洗髓，药材消耗绝非小数，后续还需要源源不断的补药支撑，否则极易损伤身体根基。
请问，这些药材是用来做什么的？店员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好奇问道，看这配伍，像是强筋健骨、固本培元的猛药，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家中长辈练功岔了气，需要这些药材调理。凌玄随口找了个理由。
店员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您考虑清楚，要是确定要，我们得先收一半定金，剩下的货到付款。
凌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再想想。
走出中药房，他捏了捏眉心：钱完全不够啊……
但很快，他眼中闪过锐芒。
以我现在的精神强度，对草木生机、地脉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亲自采药，未必不能凑齐！
想到便做。凌玄动用所剩不多的存款，购置了登山包、登山杖、睡袋、防水帐篷、指南针等必要装备，一张车票直奔本省最偏远的原始山脉——苍莽山。
深入苍莽山数日，凭借元神超凡感知，他避开了毒蛇猛兽，精准定位到几株年份不错的黄芪和丹参。这日黄昏，他沿干涸溪谷攀登时，忽感前方山坳传来一丝独特韵律——那是身心与自然长期契合才有的和谐气息，不似能量波动，却比能量更贴近天地本源。
拨开茂密的灌木，只见一片精致的药田，里面种满了各类药材，株株长势喜人，生机盎然。药田旁边，依山建着座几乎被藤蔓覆盖的低矮道观，观门上方挂着一块斑驳的木匾，依稀能辨认出无名观三字。
一个穿着打补丁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在药田旁缓缓打着拳。他赤着双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花哨，却每一招都沉稳扎实，腰胯转动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力道。裸露的四肢肌肉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看不到丝毫老态。呼吸绵长深远，吐纳之间，与拳势、与周围的山林气息完美契合。
凌玄目光一凝。这老道士毫无法力波动，确系凡人。但体魄之强健，气血之旺盛，远超常人，甚至不逊于提瓦特的低阶体修。这套看似普通的养生拳法，竟被他练到形神合一的极高境界，每一个动作都暗合人体力学与自然规律。
老道士缓缓收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瞬间平复如常，仿佛刚才的拳法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他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如山泉，没有丝毫浑浊，直直看向凌玄藏身的方向：山野陋观，难得有客远来。看小友步履轻盈，目光清正，呼吸绵长，不似寻常驴客，倒像是懂些养生之道的人。
凌玄从灌木后走出，拱手行礼：道长慧眼。晚辈凌玄，进山采药，误入宝地。见道长拳法精妙，一时看入了迷，还望海涵。他目光扫过药田，真心赞叹，道长这片药田，打理得极好，每株药材都生机盎然，显然是用了心的。
老道士呵呵一笑，声音洪亮有力：谈不上清修，就是个守山的糟老头子。这药田也就是依着时节，跟着祖师传下的法子随便种点，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小友也懂药材？
略知一二，家中长辈曾教过一些辨识药材的法子。凌玄如实回答。
相逢即是有缘。老道士指着道观门口光滑的青石，天色尚早，山里天黑得快，小友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妨坐下喝碗粗茶？这山里清静，能说话的人可不多。
凌玄正想向老道士请教拳法与养生之道，自然不会拒绝：多谢道长美意，晚辈叨扰了。
道观内部简陋却整洁，正中央供奉着一尊斑驳的老君石像，石像前摆着一张破旧供桌，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插着三炷清香，青烟袅袅。老道士从墙角的陶罐里倒出两碗颜色深浓的茶水，递了一碗给凌玄：自家采的山茶，用山泉水冲泡的，胡乱炒制的，小友别嫌弃。
凌玄接过茶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绕鼻尖。他喝了一口，茶味微苦，却不涩口，咽下去后，喉间回甘悠长，更有一丝微弱的草木灵气散入四肢百骸，让紧绷的精神微微舒缓。好茶，清冽甘醇，带着山林的气息，比市面上的名茶不知好多少。他由衷赞叹。
两人坐在青石上，看着夕阳缓缓沉入西山，余晖洒在山林间，镀上一层金色。起初只是闲聊山中气候、药材习性，老道士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说起每种药材的生长环境、采摘时节、炮制方法，都一针见血，透着常年实践的经验。
凌玄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些关于药材配伍、药性调和的问题，他的问题精准而深刻，往往切中要害，让老道士也不由得刮目相看：小友年纪轻轻，对药材的理解竟如此透彻，你家长辈想必是名医？
只是略懂皮毛，让道长见笑了。凌玄谦逊道，趁机将话题引向修行，道长体魄强健，气息绵长，远超同龄人，想必是常年修习祖师传下的养生之功？晚辈近日也在琢磨养生之道，却总觉得不得其法，气息滞涩，不知道长能否指点一二？
老道士抚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养生之道，无外乎顺应自然四字。道祖有云：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婴儿之态，并非指身体柔弱，而是指气息自然，心性纯良，不存妄念。我们修道之人，不求力大无穷，不求长生不老，但求身心调和，与天地自然相融，复归于朴。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溪流：你看那溪水，顺势而流，遇石则绕，遇沟则填，从不强求，却能源远流长。人心也是如此，越是强求，越是滞涩；越是放松，越是顺畅。
凌玄心中一动，追问道：道长所言极是。但晚辈总觉得，仅仅顺应自然，似乎难以激发身体潜能。晚辈曾听闻国术中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说，不知道长对此有何见解？
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小友知道的倒不少。国术之说，老夫也略有耳闻，多是锤炼肉身、激发蛮力之法，虽能强身健体，却容易陷入之境，伤及根本。祖师传下的法子，讲究以形养气，以气养心，以心合道，看似缓慢，却能长久。
他站起身，随意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胸口微微起伏，声音变得悠远：你看，吸气时，意想天地之气从周身毛孔涌入，沉入丹田；呼气时，意想体内浊气从脚底排出，融入大地。如此循环往复，不求数量，只求自然。配合刚才你所见的拳法，让气血随动作运行，久而久之，气息自会绵长，体魄自会强健。
凌玄凝神倾听，元神飞速运转，将老道士的话与自己推演的国术理论相互印证。他发现老道士的吐纳之法，看似简单，却暗合人体气血运行规律，能最大程度减少能量损耗，与国术的炼精化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温和、更持久。
道长，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凌玄继续追问，《道德经》有言：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如何才能在纷扰世间做到与？难道只能像道长这样隐居山林吗？
老道士坐回青石上，目光望向远方的山林，缓缓道：虚者，非脑中空空，而是不存妄念，不执着于外物得失；静者，非身如枯木，而是心念不起波澜，如这山中深潭，映照万物而不留影。隐居山林，只是为了减少纷扰，并非悟道的唯一途径。
他看向凌玄：小友若身处红尘，不妨试试闹中取静。每日晨起，找一安静之处，静坐半刻，摒弃杂念，只关注呼吸；夜晚睡前，复盘一日所为，放下所有执念。久而久之，即便身处闹市，心也能保持一份清净。
凌玄若有所思，之前他感悟地球法则，总想着、，却忘了与。老道士的话，如同一道灵光，点醒了他。
这时，老道士从怀中取出一卷纸质泛黄、边缘破损的线装书，就着最后一丝天光轻声诵读：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随着诵读声，那卷古旧经书上竟隐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这气息纯粹古朴，没有丝毫刻意为之的痕迹，仿佛与天地本源相连，与凌玄识海中的米粒元神产生了微弱共鸣。元神上的法则符文微微闪烁，与经书上的道蕴相互呼应，之前与地球法则的排斥感又减弱了几分。
这是……凌玄心中震惊，这卷《道德经》竟有如此神异，显然是传承久远的真本，蕴含着祖师的修行感悟。
贫道守观六十余载，唯此卷祖师亲誊《道德》相伴。老道士轻抚经卷，目光悠远，此经奥义，不在文字，而在身体力行。小友谈吐不凡，见识远超同龄人，想必也是有缘之人。
两人就在破旧道观前，伴着夕阳余晖和渐起的虫鸣，一问一答，论及、、、。老道士言语朴素，多以身边的山林、溪水、草木为喻，却字字珠玑，切中要害。凌玄也凭借超凡的见识和元神推演，提出了许多独特见解，比如将道法自然与人体能量运行相结合，将阴阳平衡与药材配伍相联系，让老道士也不由得抚掌称奇：小友此番见解，真是闻所未闻，却又合情合理，让老夫茅塞顿开！
这一番论道，直至月上中天，星光洒满山林。
凌玄感觉识海中那粒米粒元神虽无能量增长，却更加通透凝练，与天地间的排斥感又减弱了几分，对地球法则的感悟也多了一丝明悟。这种收获，远非找到几株药材可比。
他起身郑重行礼：听道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受益匪浅，今日之恩，没齿难忘。天色已晚，晚辈不便再叨扰，就此告辞。
老道士起身还礼，笑容平和：小友不必多礼。大道无形，缘分天定。小友非常人，他日若有缘，可再来这无名观坐坐。山高路远，野兽出没，小友一路珍重。他从药田摘下几株新鲜的草药，递给凌玄，这是止血草和解毒草，山里用处大，小友带着吧。
凌玄接过草药，再次道谢，转身没入山林夜色。
月光下，他的脚步比来时更加坚定。这次深山偶遇，让他对这片土地隐藏的智慧有了新的认识。那卷《道德经》上的道蕴，老道士那份与自然相融的心境，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修行之路。
而国术修炼所需的药材，在这片充满灵性的山中，似乎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凭借元神的感知，他有信心找到更多年份足够的药材，甚至可能发现一些失传的炼体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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