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北风卷着雪沫子砸在窗棂上。合作社的暖炕上，万大春正给一个咳嗽不止的孩子施针，眉头越皱越紧。
“张婶，铁蛋这病根不在肺，在脾胃。”他起针后摇头，“孩子先天不足，光吃药不行，得强健根本。”
张婶愁容满面：“咋强健啊？吃再多也不长肉，风一吹就倒...”
万大春望向窗外。风雪中，村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求医，个个缩脖弓腰，像被寒冬抽去了筋骨。他心中蓦地一动——何不教大家强身健体之法？
说干就干。当晚就在合作社开会，万大春提出要教大家练“五禽戏”。
王老五第一个撇嘴：“五禽戏？老头老太太公园里耍的那个？能顶啥用！”
李婶也嘀咕：“大春，有那功夫不如多搓点药丸子...”
万大春不解释，直接拉过最体弱的赵老汉：“赵叔，您跟着我做。”
他摆出虎举之势，赵老汉笨拙地模仿。才几个动作就喘如风箱，汗如雨下。万大春以银针助其调息，一套做完，赵老汉突然“呃”地打个嗝，脸色竟红润几分！
“奇了！”赵老汉活动筋骨，“这身子...热乎乎的！”
有了活广告，村民纷纷报名。万大春却定下规矩：每日卯时（清晨五点），合作社大院，过时不候。
第一日，来了二三十人。万大春从最简单的“熊晃”教起——模仿熊摇摆，调和气血。结果队伍歪七扭八，像群笨熊跳舞，笑得李婶直揉肚子。
但练完效果显着。王老五嚷嚷腰不酸了，狗蛋说背书更溜了，连最顽固的张屠夫都承认：“浑身舒坦！”
人越来越多，问题也来了。合作社院子挤不下，有人提议收费限流。万大春却道：“健身如吃药，岂能分贫富？”干脆把场地挪到打谷场。
最头疼的是动作走样。村民大多不识字，教起来事半功倍。万大春想了个妙招：给每个动作起俗名。
“这不叫‘猿提’，叫‘猴子摘桃’！” “这式不叫‘鹿奔’，叫‘傻狍子撒欢’！”
俗名好记，大家学得飞快。很快，每天清晨打谷场上百号人齐练五禽戏，成了桃源村一景。
但万大春逐渐发现，五禽戏虽好，却难速成。许多体弱者坚持不住，慢慢打了退堂鼓。
他连夜翻查《神农经》，找到一套“神农导引术”。此术动作更缓，配合呼吸吐纳，尤适老弱病残。
新术式推行，却遭冷遇。原因无他——太像“跳大神”！尤其吐纳时要发出“呵、呼、嘘”等怪声，村民们臊得张不开嘴。
万大春又生一计。他让练得最好的赵老汉当众示范，特意选在人多时。赵老汉练完，突然连打三个喷嚏，喷出多年老痰，顿觉呼吸畅快，忍不住仰天长啸：“舒坦啊——”
这一嗓子胜过千言万语。众人纷纷效仿，打谷场上顿时“呵呼”声此起彼伏，不知情的还以为进了牲口棚。
效果却出奇得好。练了半月，许多慢性病不药而愈。最神奇的是刘寡妇，多年老寒腿居然能蹲下了！
消息传开，邻村都来偷师。万大春来者不拒，还在合作社挂了示意图，任人摹拓。
但新的烦恼来了——有人练出偏差。张屠夫贪功冒进，练得头晕眼花；李婶呼吸不得法，憋得脸发青。万大春只得加强指导，忙得脚不沾地。
他索性培养助手。狗蛋学得最快，成了“助教”；王老五虽然动作僵硬，但认真负责，当上“纪律委员”；连黑子都混了个“氛围组组长”——专叼偷懒人的裤腿。
入九后，天寒地冻，出勤率骤降。万大春想起《神农经》记载“冬练三九”，便以身作则，赤膊在雪地练功。村民们深受鼓舞，纷纷坚持，竟无一人感冒。
最让他欣慰的是孩子们。学校把导引术纳入课间操，孩子们练得比大人还标准。小班长铁蛋如今脸色红润，再不是那个“药罐子”。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万大春组织了一场“演武会”。村民们分组比试导引术，优胜者奖三斤猪肉！
比赛精彩纷呈：赵老汉的“熊晃”憨态可掬，李婶的“鸟伸”轻盈灵动，狗蛋的“虎扑”威猛刚劲...最后评出十大“健康之星”，王老五居然榜上有名！
当晚庆功宴，万大春宣布新计划：开春教“八段锦”，夏天练“易筋经”，秋天学“太极拳”...
众人欢呼雀跃，唯有王老五嘀咕：“咋越练越回去了？公园老头老太太才玩这些...”
万大春笑而不答。他心中清楚，这些看似普通的功法，都经过他改良，暗合药香生气运转之法。长期练习，不仅能强身健体，甚至能延年益寿。
除夕夜，万大春独上后山。雪地里，他缓缓打起自创的“四季导引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暗合自然之道。
收势时，周身热气蒸腾，雪花不能近身。他忽然明悟：最好的防护不是阵法刀兵，而是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守护神。
开春后，奇迹发生了。合作社就诊人数减少三成，药材销量反增五成——都让周边村子买去健体了！
县医院数据更惊人：桃源村周边乡镇的医保支出下降百分之二十，人均寿命提高两岁。专家来调研，最后结论是：“集体健身比吃药管用！”
但万大春知道，真正的变化在看不见的地方。如今村民眼神明亮，步履矫健，遇到小事不再惶惶。就连黑子都精神抖擞，去年冬天还叼住个偷鸡贼。
清明那天，万大春在打谷场立了块碑，刻着《神农经》中的话：
“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圣人自治，愚人求医。”
阳光洒在碑文上，也洒在练功的村民身上。百十号人动作整齐，呼吸悠长，仿佛与天地同频。
万大春站在队列前，心中澄明：这或许才是医道终极——不是救人于既倒，而是助人永不倾覆。
而桃源村的春天，正随着这一招一式，深深扎根在每个人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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