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里的时间,仿佛被外面的寒风吹得凝滞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李云龙闭着眼,却毫无睡意。两个灵魂的记忆依旧如同两股湍流在他脑中冲撞激荡,但一种奇异的融合正在缓慢发生。
属于“李博士”的冷静分析和逻辑推理,正试图给“李师长”的战场直觉和悍勇之气套上缰绳,寻找更优的路径。他反复咀嚼着邢志国、张大彪和赵刚带来的信息,像分析一组极其糟糕的实验数据,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点可以被利用的误差或变量。
兵力:2127(含轻伤)。 弹药:人均步枪弹<15发,手榴弹总数<300,机枪≤20挺(弹≤50发\/挺),迫击炮弹0。 粮食:全体,稀粥,2天。 敌军:东、西、南三面合围,兵力、火力占绝对优势。北面,山区,情况不明,疑似警戒部队。
结论:任何方向的正面突围或固守,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那么,变量在哪里?
北面的未知?敌人的疏忽?天气?还是……他自己这突然多出来的、来自未来的思维方式?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口那个U盘。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敌人的情报?某种技术资料?还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时代,它就像一个被锁死的宝箱,毫无用处。
烦躁感再次涌上。空有宝山而不得入。
就在他心绪不宁时,门帘又被掀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赵刚。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陶碗,里面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上面飘着几根看不清种类的野菜。
“老李,趁热吃点东西。”赵刚把碗递过来,语气平和,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现在不能垮。”
李云龙接过碗,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他看着碗里的“粥”,又看看赵刚明显也更憔悴了几分的脸色,知道这恐怕已经是师部能拿出的最好待遇了。
“弟兄们都吃过了?”他问,声音沙哑。
“……都在吃。”赵刚的回答很委婉。李云龙明白了,估计很多战士连这点稀粥都喝不上了。
他默默地把碗递还给赵刚:“拿去给重伤员。我还不饿。”
赵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李云龙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接过碗。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老李,向北突围……风险太大了。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或者等上级的指示?”
李云龙抬眼看他:“老赵,你说,上级现在最需要什么?”
赵刚愣了一下:“当然是需要前线稳住阵地,顶住敌人的进攻。”
“拿什么顶?”李云龙追问,“拿弟兄们的命往里填?填到什么时候?填到我们都死光,阵地一样丢?”
赵刚语塞,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可是……”
“没有可是。”李云龙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上级要的是结果,是阵地不丢,是敌人被挡住!至于怎么挡,是我们的事!我们现在在这里死扛,全军覆没,阵地丢了,那是无能!但如果我们能跳出去,找到活路,甚至找到机会反咬敌人一口,那才是对上级最大的负责!”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仗,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不能光盯着地图上的那条线,得想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怎么才能让更多的弟兄活下来!”
这番话,既有原主那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泼辣劲儿,又夹杂着一种更宏观、更注重实效的思维。赵刚听着,眼神闪烁,似乎被触动了。他原则性强,但并非不懂变通,更不是不顾士兵死活的官僚。他知道李云龙的话虽然糙,但点出了残酷的现实。
“我……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赵刚叹了口气,“只是向北突围,确实……”
“所以我在等段鹏的消息!”李云龙目光锐利,“是绝路还是活路,得用眼睛去看,不是用脑子凭空想!万一有路呢?万一敌人那边有漏洞呢?”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低了的呵斥声:“站住!什么人?” “是我!段鹏!快让我见师长!”一个略带喘息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来了! 李云龙和赵刚同时精神一振!
“让他进来!”李云龙立刻朝外喊道。
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率先冲入。一个精悍的年轻战士闪身进来,他浑身挂满了冰凌,脸上被寒风刮得通红,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是突击连长段鹏。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冻得不轻的战士。
“师长!政委!”段鹏喘着粗气,敬了个礼,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摸清楚了!”
“快说!什么情况?”李云龙迫不及待地问,连赵刚也紧张地向前一步。
段鹏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冰水,语速飞快:“北面那片山,是真他娘的难走!根本没路,全是乱石坡和荆棘林子,雪都快没到大腿根!我们俩差点掉进雪坑里出不来!”
李云龙的心微微一沉。
但段鹏话锋一转:“但是!我们爬到一处高坡上往下看,发现点情况!”他眼睛里闪着光,“鬼子在北面确实没放多少人!就山口那边有一个简易工事,看样子最多一个班, maybe 再加一挺歪把子!而且……”他压低了声音,“他们好像懒得很,哨兵缩在工事里烤火,巡逻也稀松拉拉!”
“一个班?你看清楚了?”李云龙追问,心跳开始加速。
“看得真真的!”段鹏肯定地点头,“离得有点远,但绝对超不过十个人!工事修得也马虎!还有,我们绕到侧面,发现一条野兽踩出来的小道,虽然难走,但特别隐蔽,从林子里穿过去,好像能绕到那个工事的屁股后头!”
绝境中的第一丝微光!
李云龙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兵力薄弱,警戒松懈,还有隐蔽接近的路线!这简直是……
但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阱?诱饵?敌人故意示弱?
“有没有发现其他敌人?比如埋伏的迹象?或者重型武器的痕迹?”他冷静地追问,科学家怀疑一切的本能开始起作用。
段鹏认真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师长。那片山太大了,我们没敢太深入,但就我们看到的,除了山口那个孤零零的工事,没发现别的敌人。也没看到有车辙印或者大量人马活动的痕迹,不像有埋伏。”
赵刚插话问道:“地形怎么样?除了那条兽道,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路?部队如果过去,能展开吗?”
段鹏面露难色:“政委,路是真没有。那条兽道也就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过,好多地方还得爬。大部队想悄无声息地过去,难!而且山里积雪太厚,行动非常慢,体力消耗极大。想要展开战斗……除非到了山口那块稍微平坦点的地方,但那里正好对着敌人的工事。”
情况清晰了一些,但也更复杂了。
机会确实存在!北面敌军防御力量极其薄弱,且存在奇袭的可能性。
但困难也巨大!地形极端恶劣,大部队难以秘密快速通过,体力消耗将是惊人的。就算成功拿下山口工事,部队进入陌生山区后,如何生存?如何机动?依然是个大问题。
这不是一条坦途,这只是一条布满荆棘、可能通往生存,也可能通往更深渊的险径。
李云龙沉默着,大脑飞速权衡。所有的数据、所有的可能性在他脑中碰撞、计算。
固守=慢性死亡。 向南(主力方向)突围=自杀性攻击。 向东\/西突围=撞上敌军主力。 向北突围=高风险,但存在一线生机。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赵刚和段鹏,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赌性。
“妈的!富贵险中求!”他猛地一拍床板,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毫不在意,“就是它了!向北突围!”
赵刚脸色一变:“老李!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还需要……”
“没时间再犹豫了!”李云龙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等下去就是死!抓住这个机会,还能搏一把!段鹏!”
“到!”
“你立刻去休息,吃口热乎的,然后给老子挑出全师最擅长爬山、体力最好的兵,不需要多,三十个就行!组成尖刀排!由你带队!任务就是提前出发,沿着那条兽道摸过去,给老子悄无声息地端掉山口那个鬼子工事!拿下之后,就地坚守,等待大部队!”
“是!保证完成任务!”段鹏眼中燃起战意,敬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云龙叫住他,“记住!要绝对的安静!不准放枪!用刀子解决!拿下之后,立刻发信号弹通知!”
“明白!”段鹏重重点头,迅速离开。
李云龙又看向赵刚:“老赵,现在不是讨论该不该的时候了!既然决定了,就要全力以赴!你的任务很重要:第一,统一所有营连干部的思想,告诉他们,这是唯一活路,谁也不能掉链子!第二,立刻组织人员,把最后那点粮食集中起来,给尖刀排和重伤员尽量多吃点,其他人……减半!节省体力!第三,准备撤退!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扔掉!伤员……尽量带上,实在不行,也得想办法!”
他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赵刚看着李云龙,看着他那双在绝境中反而被点燃的眼睛,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好!我这就去办!2师是主力,从来不掉链子!”
棚屋里,只剩下李云龙一个人。他听着外面渐渐响起的、虽然压抑却明显带着一丝生气的忙碌动静,缓缓躺了回去。
微光已经出现,但前路依旧漆黑一片。
他赌上了所有人的命运。
而赌注,就是他这条意外捡来的命,和那来自未来的一丝不确定的智慧。
他再次摸了摸那个U盘。
“但愿……这次也能有点好运吧。”他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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