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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医官——！！！”
谢珩那一声嘶哑暴戾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甚至让那些正准备追击刺客的玄甲卫都为之身形一滞。他死死抱着怀中软倒的苏清韫，那双惯常冷静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怒与……恐慌。
她后背的衣物已被那淬毒短弩的凌厉劲气撕裂，一个乌黑发紫的掌印赫然印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周围的皮肤迅速肿胀起来，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她脸色灰败，嘴唇泛着青紫色，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清韫！苏清韫！”谢珩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试图用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却发现那血迹带着诡异的黑色。“醒醒！看着我！”
苏清韫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睁开眼，却终究无力做到，只有细若游丝的呻吟从她唇间逸出，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医官！医官死到哪里去了！”谢珩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扫向周围那些因这突发变故而呆立当场的将领和兵卒，那凛冽的杀意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来了！医官来了！”秦苍的声音带着急促，他亲自拎着一名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了进来。老者显然是被这满地的血腥和谢珩那骇人的气势吓得不轻，腿肚子都在打颤。
“快！看看她！”谢珩将苏清韫小心地平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用不知从何处扯来的旗帜铺就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地命令道，那眼神仿佛在说，若救不活，便要所有人陪葬。
老医官不敢怠慢，连忙跪伏在地，颤抖着手指搭上苏清韫的腕脉，又仔细查看了她后背那乌黑的掌印和脸色，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如何？！”谢珩的声音如同冰碴。
“回……回相爷……”老医官声音发颤，“这位姑娘……中的是……是极为阴寒霸道的掌力，兼之弩箭之上淬有奇毒！这毒……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毒性猛烈，已随掌力侵入心脉……若……若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
“解药？”谢珩眼中寒光爆射，猛地看向秦苍，“那个刺客！抓到没有？！”
秦苍单膝跪地，脸色难看至极：“属下无能！那刺客身手极高，又擅长隐匿遁逃，被他……走脱了！属下已派人封锁全关，全力搜捕！”
“废物！”谢珩一脚将身旁一具吴奎亲兵的尸体踹飞出去，胸膛剧烈起伏，牵动了自身的伤势，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浑然不顾，只是死死盯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苏清韫。
解药在刺客身上……刺客不知所踪……十二个时辰……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蹲下身，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把撕开苏清韫后背那破损的衣物，露出那乌黑肿胀的掌印。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按在那掌印边缘，尝试着将自身内力渡过去，试图逼出或压制那诡异的寒毒。
然而，他的内力甫一进入苏清韫体内，便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未能驱散寒毒，反而似乎激起了那毒性的反扑！苏清韫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
“主上不可！”老医官惊呼道，“此毒诡异，遇强则强，强行以内力相逼，只会加速毒性攻心！”
谢珩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清韫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那双染血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算无遗策，他翻云覆雨，他刚刚才将这北境边关重新踩在脚下……可此刻，他却连怀中这个女子的性命都救不了！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老医官看着谢珩那猩红的眼眸和濒临失控的情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首道：“办法……或许还有一个！此毒虽猛，但若能以至阳至刚、且蕴含生机的珍稀药物护住心脉，或可……延缓毒性发作，争取……争取寻找解药的时间！”
“至阳至刚？蕴含生机？”谢珩猛地抬头，“何物？！”
“比如……百年以上的赤阳参，或是……传说中的……麒麟竭……”老医官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地奇珍，在这北境苦寒之地，更是难寻。
赤阳参？麒麟竭？
谢珩眼中光芒急闪，猛地，他想起了什么！星骸之境！那银色能量液！那液体中蕴含的精纯温和能量，似乎就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
他立刻伸手探入自己怀中，取出了那个之前苏清韫交给他的、装着剩余银色能量液的金属容器！
“此物……可否有用？”他将容器递到老医官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老医官疑惑地接过容器，打开一看，见到里面那粘稠的、散发着淡淡银光和温和能量波动的液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凑近仔细嗅了嗅，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这是何物？！其中蕴含的生机之力，竟如此精纯磅礴！虽非至阳，但其生机或许……或许真能暂时护住心脉，延缓毒性！”老医官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只是……此物属性似乎偏于中性温和，能否克制那阴寒之毒，老夫……老夫也不敢保证……”
“试试！”谢珩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亲自接过容器，小心翼翼地将那所剩不多的银色液体，一点点喂入苏清韫口中。液体流入，苏清韫喉头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片刻之后，苏清韫那灰败的脸色，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死气，似乎被暂时遏制住了！
有效！
谢珩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秦苍！”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决断，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猩红，却昭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属下在！”
“第一，全力搜捕那名刺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拿到解药！”
“第二，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搜寻赤阳参、麒麟竭或其他可能解毒的奇珍异宝！将消息放出去，悬赏万金！”
“第三，封锁苏清韫重伤的消息，对外只称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关内一切事务，由你暂代处理，凡有异动者，杀无赦！”
三条命令，条条清晰，杀伐果决。
“属下领命！”秦苍肃然应下，立刻转身安排。
谢珩再次看向地上的苏清韫，对那老医官冷声道：“你，就在这里守着，用尽你毕生所学，吊住她的性命。她若有事，你知道后果。”
老医官吓得连连叩首：“老朽定当竭尽全力！竭尽全力！”
谢珩不再多言，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苏清韫重新抱起。她的身体很轻，很软，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他的手臂上，也压在他的心上。
他抱着她，无视周围那些敬畏、恐惧、或复杂的目光，一步步走出这血腥弥漫的正堂，走向守备府后方一处相对完整、已被玄甲卫彻底控制的院落。
他将她安置在温暖的床榻上，盖好锦被，自己则拖过一张椅子，坐在榻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守着。
窗外，葬雪关的混乱正在秦苍的铁腕下逐渐平息，喊杀声渐止，只剩下风雪依旧在呜咽。但房间内，却弥漫着一种比外面更加凝重的死寂。
跳跃的烛火，映照着苏清韫苍白而安静的睡颜，也映照着谢珩那张毫无表情、却仿佛凝聚着万年风霜的侧脸。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脸颊上那道被断裂剑尖划出的血痕，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本性截然不符的小心翼翼。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画面——苏家梅树下她那带着娇憨的笑容，水牢中她倔强而绝望的眼神，星骸之境里她背着他艰难前行的背影，还有方才……她毫不犹豫扑过来，用那单薄身躯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决绝……
恨吗？
或许曾经是深入骨髓的。
可当看到她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那支撑了他十年的恨意，不知何时，早已被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感所覆盖、所取代。
他以为他勘破了迷雾，看清了棋局。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觉，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把她当作棋子，当作钥匙，当作复仇路上可以利用的工具……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颗棋子，这把钥匙，会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在他冰冷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一道裂痕。
“苏清韫……”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疲惫，“你……不该救我的。”
回应他的，只有她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
夜色，在煎熬与等待中，愈发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谢珩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秦苍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未散的血腥气和外面的寒意。他看了一眼榻上的苏清韫，又看向形容憔悴却目光如炬的谢珩，低声道：
“主上，关内已基本肃清，负隅顽抗者皆已伏诛。各方兵马也已暂时安抚。”
“刺客……尚未找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已加派三倍人手，扩大搜索范围。”
“悬赏令已发出，但目前……尚无赤阳参或麒麟竭的消息。”
谢珩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还有一事……”秦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的人在清理战场时，在吴奎的书房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他上前一步，将一份染着几点暗红血迹、以火漆封口的密信，呈给了谢珩。
谢珩接过，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是宫中那位新帝的笔迹！并非发给吴奎，而是……发给那个神秘的暗卫指挥使，影煞！
信中的内容，更是让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谢珩及其身边‘钥匙’，务必生擒……‘源核’之秘，关乎国运，绝不可失……”
“……若事不可为，则……毁‘钥匙’，夺‘源核’……”
“……影煞，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北境诸事，皆可决断……”
原来如此！
新帝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他谢珩！更是苏清韫，是她身上的“主藏”烙印，是那枚完整的玉璜！“源核”之秘，皇帝竟然也知道！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而那影煞，拥有如此大的权柄，其行事自然更加无所顾忌！今日观星台与守备府的刺杀，恐怕都只是开始！
谢珩缓缓将密信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单薄的纸张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杀意与冰冷彻骨的决绝。
皇帝的触手，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狠。
这场博弈，已经不再仅仅是权力之争，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秘密之争！
他回头，看向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清韫。
无论如何，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她分毫。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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