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冰封镇牲
暴风雪像是被激怒的白色巨兽,裹着冰粒子劈头盖脸砸过来。雷鸣弓着腰走在前头,背上那副被硝制牦牛皮包裹的钛合金骨架“嗡”地一声闷响,弹开了几片撞上来的尖锐冰棱。细密的冰碴子撞在牛皮表面就碎了,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这‘铁龟壳’真扛风!”他粗着嗓子吼,风雪吞掉了大半声音,“就是死沉!”
“沉点…才能扎稳地!”我紧跟着他,脚下嘎吱作响。冻得像铁板的积雪下面是混杂着碎骨茬的冻土,踩上去硌得脚底板生疼。肋下的伤被寒气一激,针扎似地往五脏六腑里钻,我咬紧牙关没哼出声。温明玉殿后,一只手死死抓着绑在雷鸣背包架外沿的伞兵绳,另一只胳膊夹着那个宝贝声波探测仪。仪器盒子外壳上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风向…变了!”温明玉的声音夹在风里,有点失真,“西北风转正西!贴着岩壁走!避开风口涡旋区!”她刚说完,一阵子贴着黑石山壁卷下来的风就跟鞭子似的抽在脸上,混着沙砾般的雪粒子,抽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像三只贴壁挪动的壁虎,狼狈地缩进一处被巨大冰挂覆盖着的山壁凹窝里。
雷鸣卸下背包架,“哐当”一声砸在冻地上,他喘着粗气,胡茬眉毛上全挂着霜,一张嘴就是团团白雾喷出来:“歇…歇口气…他娘的,这鬼风能把人推着走!”他搓了把脸,抹掉眼皮上的冰晶,目光扫过我捂在肋下的手,“瑨哥?那老伤……”语气里的担忧盖过了疲惫。
“骨头缝进寒气,不碍事。”我强行把一股翻腾的气血压回去,冰寒的刺痛反而让脑子格外清醒。目光扫过这片凹窝——像被个巨大的勺子硬生生挖出来的,头顶垂下七八根粗如手臂、泛着幽幽蓝光的冰棱子,犬牙交错地封住了三分之二的天空。地上积了层松散的雪粉,踩一脚就往下陷。雪粉底下似乎埋着些僵硬黑硬的东西,隐约露出些棱角轮廓。
“扔点吧,”我盯着那堆拖油瓶似的“家当”,声音在凹窝里带着回响,“雷鸣,拆出来的那把备用汽修扳手,还有撬棍,沉,没用上,就地埋雪里!记号做好了就行!”
雷鸣二话不说,抽出那两件粗笨冰冷的铁家伙,瞅准凹窝边缘一块微微凸起、形状怪异的黑石头,用工兵铲几下就刨开冻土边的雪层,利索地将扳手和撬棍塞进去填上雪夯实,又拿匕首在那黑石头上狠刻了个朝东的箭头标记。动作干净利索,是野战军磨出来的速度。
温明玉也没闲着,她蹲下身,小心地抖开自己的背包,翻出两卷备用的高强度信号弹和一小包压缩饼干。“弹药省点,够用就行。”她有点不舍地把信号弹埋进另一处小凹坑,做了记号,又拿出两包饼干塞给我和雷鸣,“这个轻,带着顶饿。”她小脸冻得发青,镜片上凝了层雾,又迅速被寒气冻成了冰晶。
雷鸣把背包架拖到眼前,蹲在地上,像拆解一件精密武器。那把厚背工兵铲成了他的主刀,刀刃撬开固定骨架的几处登山锁扣,沉重的钛合金网被拆解成弯曲但相对平坦的两大扇和七八根主支撑条。硝制的牦牛皮裹在外面有点臃肿,雷鸣把它当包袱皮一样重新折裹在分拆后的骨架外面,再用钢丝绳交叉捆紧。原本笼罩范围颇大的“龟壳”,硬是变成了两个长条包裹外加一根粗硬的接地铜矛头,用活扣和伞兵绳串着挂回三人背包外挂点。负重一下子精简了差不多四成。
“成了,”雷鸣直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狠厉的满足,“真要拼起来跑,不耽误!”他拍了下大腿侧的贝雷塔枪套,“真遇上玩命的,靠这个说话!”
“继续走!”我吸了口冻到肺里的凉气,“找避风窟!”
顶着风挪出凹窝不到百步,前方雷泽号那两盏黄得像是快断气的车灯光柱,在翻卷的白茫茫风雪里变得模糊起来。车灯前方不远处,右侧嶙峋的黑岩山壁猛地向内深深凹陷进去,形成一个更阔大的天然岩洞入口。洞壁几乎被一层晶莹剔透、厚得如同琥珀封层般的蓝黑色坚冰彻底包裹住了。冰层表面极其光滑,折射着远处车灯昏黄惨淡的光,流溢出一种死寂般的幽暗光泽。寒气就是从那个洞口扑出来的,卷着零星雪粒子,吸一口,感觉鼻毛都在瞬间冻硬了。
“有洞!”雷鸣指着前方,“车灯边好像有东西戳出来!”他虎目眯起,努力在风雪中辨认。
风卷着雪粒子突然稀疏了一瞬,几束浑浊的光柱勉强撕开了冰洞口附近的混沌。就在洞口外的岩壁边缘,几个模糊灰黑的影子斜斜地戳在雪地里。不是石头形状,更像是...僵直的人影?他们以各种凝固的姿态,手臂都抬着,伸出枯萎的手,齐刷刷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峡谷更深、风雪更浓更黑、更接近贪狼星指向的“黑风口”腹地!
一股寒气比刚才吹进骨头缝的冷风更刺人,猛地从我脊椎窜起。我一把抓住雷鸣的胳膊,手指冰冷却用力:“停!别踩过去!有‘埋桩’(黑话,意指风水局中的诱饵或死门标记)!”
温明玉凑近冰洞口,手电强光刚打过去,光束撞在那厚实的冰层上,瞬间被裹在里面的一大片灰黑色影像给“吞”了进去!光线穿透半透明的冰壁,清晰地将那些黑影映照出来——不是几个,是整整齐齐、一列排开的十二个人!他们像被封死在巨大琥珀里的昆虫标本,嵌在几米深的冰层后!个个身穿灰黑色旧式野战大衣,翻毛的皮领子,衣扣一直扣到脖子底下,头上歪歪扭扭扣着边缘有护耳的军帽。
冰层内部并非均匀一块,而是如同精心切割打磨过的多层水晶套层,越往里,冰质越清澈。这些“人”脸上毛发清晰可见,睫毛都凝着细细的白霜,脸上残留着临死前那混合着惊骇、绝望甚至某种古怪解脱的扭曲表情。他们的手臂保持着一种僵硬古怪的“推搡”姿态,但所有枯槁的手指都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笔直地刺向峡谷腹地的同一个方向。
“老天爷……”温明玉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手电光柱在这些被封存的“人”身上滑过,最终定格在最中间那个家伙的脸上。那人眼睛是半睁着的,瞳孔灰白浑浊,在冰层折射下显得空洞无比。他嘴巴大张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腔。温明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碎石上,几乎跌倒,“他……他们在指着哪儿?都是……是几十年前的兵?!”
“不止‘指着’,”我嗓子发干,喉咙像被冰碴子刮过,声音都沙了,“是‘献祭’!一、二、三……”我强忍着胸腹间翻涌的寒气,挨个数过去,“十二个!十二地支困煞,‘锁魂凝霜局’!人为封死在这里,做镇墓的祭牲了!”这词儿带着地底坟里特有的阴冷味,一出口,洞口的寒风似乎都停滞了那么一瞬。
雷鸣的脸绷得像块石头,结着血痂的咬肌因为牙关紧咬而微微鼓动:“nc探矿队?四十年代冻死那帮人?”他猛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那股子被眼前景象压出来的浊气给炸出去,“谁他妈把他们塞冰里当祭品的?!”
我贴近冰壁。寒气刺骨,但更刺骨的是冰层深处透出来的怨气和一种被刻意“冻结”的疯狂仪式感。怀里的螭龙玉珏猛地一跳!像被冰针刺了一下似的,一股比寒气更阴冷的东西透过衣物,狠狠扎在心脏位置!这感觉……
“不是冻死……是塞进去的!”我声音哑得几乎只剩气流,“‘凝霜封魂’是邪法!活封进去,封住魂魄,怨气聚寒,才能镇住某些地脉阴眼!”我指着冰层后面更深沉的黑暗,“这冰不是一天冻成的,是水掺了符灰或者骨粉一类的东西反复浇出来的‘凝煞棺’!冰是棺椁,后面才是墓道正穴入口!这些祭牲怨气越大,这冰就越难开!”每一句都砸在死寂的冰洞里嗡嗡作响。
温明玉猛地一激灵,像是抓住了重点:“找!记录!他们冒着命来这鬼地方,肯定带着图纸路线!埋骨的也要留记号!在这些人身上或者冰壁上肯定有!”她说着就往洞口最亮处的中间那个人影位置扑过去,根本不顾脚下的冰滑。
“慢!”我一把没拽住她。
她已经趴在冰壁前。强光手电顶在冰面上,光柱在那具大张着嘴、表情扭曲的nc军官冻尸头部上下左右仔细扫动。“在嘴里!”温明玉猛地喊出来,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目标时的尖利,“有东西塞在他喉咙里!不是冰疙瘩!硬皮的本子边角!”
雷鸣也立刻贴过去,匕首抽出,刀尖顶住冰面:“撬开?”
“不能硬撬!”我也扑到冰壁前。玉珏在胸腔下狂震,那股阴冷刺入骨髓的感觉更明显了,仿佛冰里那十二双空洞的“眼睛”此刻都钉在了我身上,“冰凝煞气,你一破冰,里面聚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冲出来,人就废了!还有……看他们姿势!”
中间那位nc军官,枯槁的手指僵硬地戳向冰层深处黑暗的同时,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一根弯曲的食指,却极其轻微却又倔强地向上挑着,指尖对着的位置……刚好就是温明玉用手电照着、能看到他喉咙深处异物的地方!
“冰……”温明玉抬头看我,手电光里,她眼睛里闪动着一种惊疑不定的东西,“他不是在指外面……他是在指……自己喉咙里的本子?他想让我们拿到?”
“不对!是引我们破冰!”我吼出来,玉珏针刺般的警告几乎穿透胸腔,“那是死祭怨鬼的执念!他恨不得生啃了那个塞本子的人!”可这话音刚落,雷鸣已经闪电般动手了!
他根本没听清,或者说听清了也信不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兵的只信眼见的要害。他反握磨得雪亮的匕首,像根锥子似的对着冻尸军官喉咙正对着冰外的位置,狠狠扎了过去!
咔!
刀刃扎进冰面半寸。他手腕猛地发力一旋!
噗嗤!
一小块拳头大小、混杂着黑色灰烬的冰块被匕首挖了下来,滚落到地上。几乎是冰屑落地的同时,一股腥臭、带着浓烈硫磺和腐烂鸡蛋混合气味的阴寒气息,如同被压在水下几丈突然炸开的气泡,猛地从那个刚挖出来的小冰洞里狂喷而出!直接糊了温明玉半脸!
“呃!”温明玉被那突如其来的恶臭气浪呛得猛地向后跌倒,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
冰洞里没风,但那股腥臭的寒气却瞬间弥漫开,像湿冷的蛇钻进肺里。嵌在冰壁里的十二具冻尸,似乎在这气息喷涌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一丝,那些灰白色的眼球都仿佛动了一下。
雷鸣也被那味道冲得脸色一白,但他动作快如鬼魅!手从小冰洞里伸了进去!根本不顾冰渣尖锐的边缘和他手腕皮肉的摩擦。他精准地摸准位置,粗大的手指狠狠钳住那本硬皮小册子露出来的边角,猛地往外一拽!
一本比巴掌略小点、浸透黑红色污渍、边缘冻得发脆的硬壳笔记本,连带着几缕如同腐烂肠衣般的墨绿色粘稠污秽物,被他强行从尸体喉咙深处抠了出来!
“拿到了!”雷鸣手腕收回,带出一溜细小的冰屑和粘液。
就在笔记本被掏出来的刹那——
轰隆!
头顶传来撕裂般的声音!
如同巨兽筋骨被硬生生扭断。整个冰洞顶壁和两侧那些如同琉璃巨牙的冰挂,毫无征兆地猛烈摇晃起来!冰晶簌簌如雪崩砸下!整个冰洞内部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像要解体般的呻吟!是冰裂!
雷鸣想都不想,一手把笔记本死命塞进怀里,另一只染满粘液的手闪电般朝温明玉跌倒的方向捞去!
我的手死死按在怀里的螭龙玉珏上,冰冷的警告如同无数钢针穿透皮肉直刺心脏!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跑!!”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即将崩塌的冰洞里显得凄厉绝望。身体猛地朝被雷鸣拽起来的温明玉方向扑去,狠狠推向她后背,帮她借力!
雷鸣拖着踉跄的温明玉像炮弹般砸开洞口稀松的风雪帘幕。我刚扑出去两步,肋下的剧痛和寒气凝滞的麻木让我动作慢了半拍。
嘭!
一块足有磨盘大小、棱角分明、如同冰棺碎片般的巨大冰块裹着风声从天而降,正砸在我前一秒落脚的位置!冻土混杂着积雪被砸得四溅飞射!
锋利的冰棱碎片像刀子一样溅射开来,划过我的脸颊,带着寒气刺进皮肉深处。尖锐的冰寒和刺痛同时炸开,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左脸颊处瞬间飞溅出一溜血珠,被寒风卷着消失在混沌的雪雾中。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瞬间被冻结成一道冰壳,死死扒在皮肉上。
我顾不上疼,脚下踏着那些被砸得松软的冻土,拼了命往外扑!身后的冰洞发出沉闷断裂的巨响,琉璃状冰晶结成的墙壁开始大面积龟裂塌陷,更多的巨大冰坨子和无数碎裂的冰雹子般砸在冰洞深处。那十二具冻尸,在崩溃的琉璃冰墙后面扭曲、变形、破碎,如同被封死在万载玄冰里的水泡被戳破一样,无声地消散在冰雾和崩塌的碎片里。只有那份被硬生生带出来的、带着尸身烙印的笔记本,死死贴在我怀中,冰寒如同地狱深处最硬的那块玄冰……
风雪咆哮着卷过洞口,将刚刚爬出冰窟的三人重新卷入混沌的白色炼狱。冰洞的崩塌声逐渐被呼啸的风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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