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星城，室外温度低得呵气成霜。除了林牧之，共振俱乐部的成员们又一次奇迹般地聚在了一起，就连之前宣称要退团的孙艺兴和孙雅，也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之前那些激烈的争执、难堪的表决、以及各自心中未曾完全消散的芥蒂，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节日的笑脸之下。今夜，我们只谈风月，只享欢愉。
我认真地打扮了自己，盘了一个发髻，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颈边。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浅紫色碎花连衣裙，外面再裹上厚重的燕麦色大衣。看着镜子里与平日休闲打扮截然不同的自己，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肖景明和辛小小已经先到了，正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竟像个急于展示新裙子的小女孩，在他们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开心地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肖景明抬起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来，语气比室外的寒风更冷：“一般。”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还好，辛小小察觉到了我的尴尬，打圆场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呀！现在最流行这种韩系小碎花了，又温柔又显气质。其实我也想买一条类似的，可惜我小腿有点粗，穿这种长度可能不太好看。”
肖景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妥，语气温和下来：“这种天气穿这么少，不冷吗？”
我别过脸去，没有理他。辛小小赶紧替我打抱不平：“唉，你们男生真扫兴！这叫‘美丽冻人’懂不懂？追求风度总要牺牲一点温度的嘛！我之前去日本旅行，冬天里，那些女孩子腿都冻得发紫了，还照样穿着短裙呢！”
“现在逞强，以后年纪大了，关节可有得受了。”肖景明显然并不赞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默契地交谈着，愣是没让话题掉在地上。我像个局外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一下下掰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空落落的。直到辛小小突然把话头转向我：“梓寻？梓寻？”
“啊？你叫我？”我突然反应过来。
“我们刚才在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为谁容呢？”辛小小调侃道。
就在这时，高大的身影疾步走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院里临时开了一个短会，拖到现在。” 邱雨涵跟大家打着招呼，目光却频频落在我身上。
“怎么了？”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穿这么少？不冷么？”他皱着眉，担心地问。
他今晚倒是穿得足够暖和，翻毛领的皮质短夹克搭配工装裤和马丁靴，显得腿型格外修长，真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一穿就走在时尚前沿，让我不禁有些羡慕。
“还好，有大衣。”我故作轻松。
“没事，一会要是觉得冷，我把外套脱了给你盖腿。”他语气自然，不带丝毫犹豫。
“大可不必！”我连忙摆手。
辛小小笑吟吟地看着他：“雨涵，你此行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邱雨涵闻言，非但没有否认，反而提高了音量，很是坦荡的回答：“我都跟她表白过了，还需要隐藏什么吗？”
“哇！真的吗！”辛小小惊呼出声，“梓寻！你答应了吗？”
我顿时慌了手脚，语无伦次地否认：“没……没有！你别听他瞎说！”
邱雨涵看着我窘迫的样子，故意叹了口气，满是委屈地抱怨：“你就这么拖着吧！我大学打光棍，可全都赖你！”
“你……你可以找别人啊，我……”
“不行，”他截断我的辩解之词，“非你不可。”这句话，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连一旁腻歪着的孙艺兴和孙雅都暂停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好奇地探过头来关注我们这边的动静。可是，肖景明没有。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独自一人默默往前走去，背影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萧瑟。
这时，程楠兴奋地挥舞着手机追了上来：“兄弟们！姐妹们！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磨破了嘴皮子，终于从院里申请到了三千块的活动经费！今晚，我们可以放肆玩了！”这次，他如愿获得了不绝于耳的欢呼和赞美。
我们的第一站是市中心的一座教堂。因为孙雅是基督徒，而孙艺兴现在也“必须”是了。对我而言，平安夜在教堂感受一下庄严肃穆的氛围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没想到，教堂里面和外面一样冷，甚至因为空间开阔，更添了几分阴寒，我的手指很快就冻僵硬了，哪怕揣在大衣口袋里也无济于事。
突然间，邱雨涵伸过手来，轻轻捏了捏我冰凉的手指，然后脱下了自己的皮手套，不由分说地套在我手上。手套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暖瞬间包裹住我。紧接着，他又解下自己颈上那条厚厚的羊绒围巾，仔细地绕在我的脖子上，动作轻柔。
做完这一切，他自嘲地说：“我怎么感觉自己今天像个移动暖衣机呢！”
我既感动又害羞，却偏偏嘴硬：“那你别给我了，自己留着吧。”
“我怕我还没等到你的答案，就先冻死在这儿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呸呸呸！大过节的，别说这些晦气话！”听到我的嗔怪，邱雨涵发出低沉而愉悦的闷笑。
悠扬浑厚的管风琴声响起，充盈了整个教堂。嘈杂的空间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人都沉浸在神圣而庄严的氛围里。我看到前排的孙雅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祷告。而她身边的孙艺兴，则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他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孙雅的侧脸，那目光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温馨的一幕让我想起了邱雨涵的那枚戒指，我碰了碰他：“对了，你的戒指还在我那里呢！”
邱雨涵倾身靠近我，说道：“先放你那儿吧。你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我。”
我被他这逻辑逗笑了：“太矫情了吧！我想你的话，不会直接去找你吗？”
邱雨涵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他得意地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说完，他竟自然地伸手，揉了揉我被围巾包裹的头顶。我嫌弃地把他的手扒拉开，他却也不生气，开心的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仪式结束，人群开始缓缓向外移动。我在一个拐角处和肖景明不期而遇。他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等我。我们并肩走了一小段，沉默像无形的墙隔在中间。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你们很配。”
我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冷冷地说：“对啊。我们就不太配。”
肖景明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那张让我一次次沉迷的脸，重复道：“你那天说的。当我陪着你，在冷风里，你说，‘我们不配’。”说完，我加快了步伐，将他和他接下来的话，统统甩在了身后。
走出教堂，一阵凛冽却清新的夜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脸上突然袭来一片冰凉柔软的触感——下雪了。
这场雪，是那年星城的初雪。细碎的、洁白的雪花，从墨蓝色的夜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无数被吹散的蒲公英，落在我的头发上，大衣上，睫毛上。我仰起头，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冰凉的雪花亲吻我的脸颊，试图借此冷却心中翻涌的情绪，让那些对肖景明的仍旧苟延残喘的心动，在这场雪中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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