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得很低，走了没半柱香的功夫，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零星几点，砸在玄铁棍上“嗒嗒”响，没过片刻就成了瓢泼大雨，把山路浇得泥泞不堪。紫萱扶着林凡，裤脚早被泥水溅得湿透，黏在腿上又冷又沉，可她手里的力道却没松过半分，时不时侧头看一眼林凡的脸色——服了玄真道长给的丹药后，他脸上的血色总算回了点，就是走路还得靠人扶，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
“师姐，前面有棵大榕树！我们去树下躲躲雨吧！”小芸缩着脖子，声音被雨声盖得发闷，指着前面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榕树，树冠大得像把巨伞，树下能遮不少雨。紫萱点点头，咬着牙把林凡往身边又揽了揽，踩着泥坑往榕树底下挪。
刚到树下，林凡就撑不住滑坐在树根上，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长长舒了口气。雨水顺着榕树的气根滴下来，落在他肩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紫萱赶紧解下自己的外袍，不顾自己里面的衣衫也湿了大半，披在林凡身上——那外袍还带着她身上的松针冷香，混着雨水的湿气，竟奇异地让林凡觉得安心。
“别着凉了。”紫萱蹲在他面前，伸手帮他把外袍的领口拢了拢，指尖碰到他脖颈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方才在山神庙里，林凡替她挡那一掌时，她抱着他，鼻尖蹭着他染血的衣襟，心里慌得像要炸开，此刻静下心来，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指尖悄悄缩了回去。
小芸在旁边捡了几片大叶子，叠在一起想当伞用，见他俩这模样，偷偷抿着嘴笑，又故意把叶子晃得“哗啦”响，打破了沉默：“师姐，林师兄，你们说玄真道长能问出东西来吗？那个坏家伙看起来好凶的。”
林凡笑了笑，声音还有点哑：“放心，我师父最厉害，就算那家伙是块石头，也能给问出缝来。”他说这话时，眼神亮了亮，像是想起了小时候，他闯了祸，师父罚他抄经书，却总在夜里偷偷给他塞糖吃。紫萱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总爱逞能的家伙，也有这么软的一面。
雨下得更大了，榕树叶子被打得“沙沙”响，远处的山峦隐在雨雾里，模模糊糊的。紫萱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开口：“林凡，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林凡转过头，看着她。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些。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眼神却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其实……我不是凡间的修士。”紫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我来自神界。”
林凡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神界？你是神？”小芸也停下了手里的叶子，睁大眼睛看着紫萱——她跟着师姐这么久，从来没听过这事。
紫萱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玉佩是淡紫色的，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在雨雾里隐隐透着灵光：“这是我的神印，我是神界莲华殿的弟子。可现在的神界，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玉帝勾结邪族的事，在神界也不是秘密，只是很多人不敢说，说了就会被他的人抓起来，要么被杀，要么被炼成邪器。”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师父，就是因为反对玉帝，被他安了个‘通邪’的罪名，当众处死的。我师妹……也就是小芸的姐姐，也死在了那场清洗里。我带着小芸逃出来，跑到凡间，就是为了找能一起对抗玉帝的人，找证据，推翻他的统治。”
林凡看着她手里的神印，又想起她之前说师父被邪修所杀，想起她在矿道里看到师妹衣角时红了的眼眶，心里突然明白了——她追那些流匪，查邪族的踪迹，从来都不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她是在替师父，替所有被杀的神界修士，讨回公道。
“那你之前说的‘反抗军’……”林凡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紫萱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些光亮：“是。我逃出神界后，联系上了一些和我一样，不想被玉帝控制的修士，我们组成了反抗军，一直在暗中收集玉帝勾结邪族的证据。伏牛山的血池，还有那些被掏心的修士，都是我们追查的线索，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看着林凡，语气很诚恳：“林凡，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一旦加入，就可能随时会死。可我看你，你敢对抗邪修，敢替我挡掌，你师父也是个正直的人……我相信你。”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我想邀请你加入反抗军。不是因为你师父认识仙界的仙将，也不是因为你手里有那封信，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是个能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凡的心里，泛起圈圈涟漪。他想起在矿道里，他们并肩冲进洞口，玄铁棍和长剑的灵光交织在一起；想起他昏迷时，紫萱用手帕轻轻擦他的脸；想起刚才在山神庙，他把真信塞给她，让她走，她却不肯——原来从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是战友了。
小芸在旁边，拉了拉紫萱的衣角，小声说：“师姐，我也想加入！我也要帮姐姐报仇，帮师父报仇！”紫萱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好，我们一起。”
林凡看着她们，突然笑了，撑着玄铁棍慢慢站起来，虽然还有点晃，却站得很直。他看着紫萱，眼神坚定：“你说的没错，我们早就一起打过仗了，算什么加入不加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玉帝勾结邪族，害了我师兄，害了那么多修士和村民，就算你不邀请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伸手，握住了紫萱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却不再发抖。他的手因为握铁棍久了，有些粗糙，却很暖，把暖意一点点传过去。
“从今天起，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反抗军算我一个，以后我们一起，把玉帝和邪族的阴谋捅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林凡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紫萱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在凡间漂泊了这么久，每天都活在警惕和恐惧里，生怕被玉帝的人找到，生怕反抗军的兄弟出事，此刻握着林凡的手，却觉得心里踏实了——原来有个能信任的战友，是这种感觉。
“好。”紫萱笑了，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灿烂，像雨后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榕树底下，“以后，我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小芸在旁边拍着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林师兄，你要多教我几招，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打坏蛋！”林凡揉了揉她的头，笑着答应：“好啊，等我伤好了，就教你耍铁棍。”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乌云慢慢散开。紫萱松开林凡的手，却又立刻扶住他的胳膊，怕他站不稳：“我们继续走吧，早点到青云宗，也好和你师父商量对策。”林凡点点头，任由她扶着，玄铁棍扛在肩上，虽然伤口还疼，却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走了没几步，紫萱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牌，递给林凡：“这是反抗军的令牌，你拿着。以后遇到反抗军的兄弟，出示这个，他们就会认你。”木牌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个“反”字，边缘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被人经常摩挲。
林凡接过木牌，握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块令牌，更是一份信任，一份责任。他把木牌塞进怀里，贴在胸口，像是能感受到紫萱他们这些年的不容易。
“对了，”紫萱突然开口，“反抗军里还有几个厉害的兄弟，有个叫阿烈的，力大无穷，能用一对巨斧；还有个叫清瑶的，擅长用毒，没人能逃得过她的毒针。等我们处理完玉帝的事，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林凡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打邪修。”他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心里暖暖的——以前他总觉得，报仇是他一个人的事，现在却有了这么多战友，这么多要保护的人，好像连前路的危险，都没那么可怕了。
小芸在旁边蹦蹦跳跳的，一会儿指着天上的彩虹，一会儿又说闻到了花香，把刚才的紧张和害怕都忘了。紫萱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的林凡，突然觉得，这场雨下得真好，把所有的犹豫和隔阂都冲散了。
就在这时，林凡怀里的玄铁棍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顶端的黑宝石闪过一道微光。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怎么回事？”紫萱也凑过来，摸了摸玄铁棍，皱起眉头：“这铁棍……好像有灵气波动，像是在感应什么。”
玄铁棍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黑宝石的光芒也越来越亮，直指前方的青云宗方向。林凡心里一紧：“难道是青云宗出事了？”紫萱脸色也变了：“有可能，玉帝的人既然能找到山神庙，说不定也能找到青云宗。我们得快点走！”
三人加快了脚步，雨水还没完全停，泥路难走，可他们谁也没抱怨。林凡扶着玄铁棍，紫萱扶着他，小芸跟在旁边，三个身影在雨后的山路上，越走越近，像一束紧紧抱在一起的光，朝着青云宗的方向走去。
他们不知道，青云宗此刻确实来了不速之客——几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站在青云宗山门外，手里拿着玉帝的令牌，要玄真道长交出林凡和紫萱，交出那封密信。玄真道长站在山门内，拂尘一挥，眼里满是怒火：“想要人？先踏过我青云宗的山门再说！”
而林凡怀里的木牌，也悄悄亮起了微光，像是在和远方的反抗军传递消息。紫萱看着那微光，握紧了林凡的手：“别怕，就算青云宗有危险，我们也一起扛。反抗军的兄弟很快就会来帮忙，我们不是一个人。”
林凡点点头，握紧了玄铁棍，黑宝石的光芒映在他眼里，满是坚定：“对，我们不是一个人。不管前面有多少敌人，我们都一起上，谁也别想拦住我们！”
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把三个身影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前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有无数危险在等着他们，可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而那封藏在林凡怀里的密信，那枚握在手里的反抗军令牌，还有肩上的玄铁棍，都成了他们最有力的武器，支撑着他们，朝着风暴的中心走去。
只是林凡不知道，紫萱在转身时，悄悄看了一眼他胸口的位置，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反抗军里，还有一个秘密，关于“仙界钥匙”，关于他师父玄真道长，她还没告诉他。她怕他知道后会为难，可她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那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和她站在一起吗？紫萱不敢想，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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