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撕扯感比来时更加强烈，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甩出躯壳。林凡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翻滚的孤舟，意识在彻底的黑暗与混乱的闪光间沉浮。“远古看守者”完全苏醒时爆发的能量冲击，即使隔着遥远的空间，其余波也几乎将他的精神彻底撕裂。
砰！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咳嗽着，喉头涌上腥甜的液体。冰冷而熟悉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硝烟和焦糊的味道——是枫林苑！他回来了！
“王！是王回来了！”
“快！医疗队！”
耳边传来模糊而焦急的呼喊声，有人将他扶起。林凡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老陈和孙医生那写满担忧和疲惫的面容。他正躺在观测塔下方的空地上，周围的基地依旧笼罩在东西两侧交战的光芒与轰鸣中，但似乎……攻击的强度有所减弱？是那两只巨兽打出了真火，暂时无暇他顾？
“阿斌……他们……”林凡抓住老陈的手臂，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刚刚收到赵铁牛的断续通讯！他们逃出来了，但损失惨重！那个峡谷……里面爬出来个无法形容的怪物！他们正在全速赶回，但可能需要一天时间！”老陈语速极快地汇报着，脸色难看，“王，您……您见到‘守望者’了？他们到底是什么？”
林凡在孙医生的搀扶下艰难坐起，感受着体内更加混乱却似乎多了一丝奇异韧性的能量，脑海中回荡着“守望者”那冰冷的声音和给出的两个绝望选择。
根源之战，成功率低于万分之零点七。
逃亡之路，争夺那虚无缥缈的“诺亚”方舟。
无论哪个，对于枫林苑，对于他身后这些挣扎求生的同伴而言，都近乎是死路。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老陈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基地……还能撑多久？”
老陈沉默了一下，指了指东西两侧的天空：“‘方舟’和那个‘神’的战斗虽然激烈，但似乎都保留着部分力量防备对方，我们承受的只是余波。按照目前能量储备和防御设施损耗速度，最多……还能支撑二十四小时。如果其中一方胜出，或者那个峡谷里的怪物……”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二十四小时，这是基地最后的倒计时。
二十四小时……阿斌他们赶回来需要一天……时间，刚刚卡在生死线上。
林凡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但他不能沉溺。他是“钥匙”，是首领，他必须做出抉择。
“召集所有核心成员。”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五分钟内，指挥室集合。”
……
五分钟后，昏暗的指挥室内，仅存的基地高层——老陈、孙医生、赵铁牛（通过通讯）、以及几位负责防御和后勤的队长聚集在一起。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林凡没有隐瞒，用最简练的语言，将“守望者”透露的关于“相位侵蚀”、“母亲”、前代文明、“观测者计划”以及那两个选择的信息，和盘托出。
当听到他们面对的是宇宙尺度的规则污染，听到所谓的“纠正方案”成功率低到令人绝望，听到可能存在的“诺亚”方舟是唯一逃生希望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绝望，几乎压垮了他们的神经。
“所……所以，我们挣扎到现在，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灾或者变异，而是……整个宇宙都在走向灭亡？”一名队长声音颤抖，脸上写满了茫然。
“那个‘诺亚’……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我们怎么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并夺取它？”另一人质疑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力。
老陈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也就是说，‘守望者’一直在利用我们，现在给了我们两个……根本不算选择的选择？”
孙医生脸色苍白，但她看向林凡：“王，您的决定是什么？无论您选择哪条路，我们……都会跟随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这一刻，他肩负着整个族群最后的命运。
林凡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而疲惫的脸庞，他们中有科学家，有战士，有医生，有普通的幸存者。他们信任他，跟随他，从废墟中建立起这个家园，一次次在绝境中求生。现在，他却要带领他们走向一条看似必死的道路。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守望者”那冰冷的电子眼，浮现出荒漠中那遮天蔽日的紫云，浮现出峡谷里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巨手，也浮现出阿斌、石头、以及无数为了守护这里而倒下的同伴的面容。
留下，几乎是十死无生。逃亡，希望同样渺茫，而且意味着抛弃脚下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和可能无法及时撤离的同胞。
但……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林凡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想起了自己强行转移“方舟”主炮时那种触及规则的感觉，想起了“守望者”提到他潜力评级上调时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数据波动。
“守望者”是基于“现有数据”计算的成功率。但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他，不了解人类在绝境中能爆发出的潜力，也不了解……一种名为“羁绊”的力量。
“我们，哪条路都不选。”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指挥室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哪条路都不选？”
“没错。”林凡站起身，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们不会去进行那送死的根源之战，也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去争夺那虚无缥缈的方舟。”
他走到作战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枫林苑的位置上。
“我们要在这里，守住我们的家！”
“二十四小时？足够了！”
“阿斌他们带回了‘血晶’，老陈，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结合‘伪锚’的技术和这些‘血晶’的能量，给我在基地核心，造一个东西出来！”
“一个能放大我的空间异能，能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连接起来的……‘共振增幅器’！”
这个疯狂的念头，源于他对“稳定框架”的理解，源于“血晶”那奇特的能量属性，更源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要将整个基地，所有幸存者的意志和力量，通过他这个“钥匙”，与这片空间强行绑定，形成一个短暂的、坚固的“堡垒”！这不是逃跑，也不是进攻，而是……扎根！在这片被侵蚀的世界里，硬生生开辟出一块属于人类的“净土”！
“这……这太疯狂了！理论依据呢？能量供给呢？失败了怎么办？”老陈下意识地反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没有理论依据！能量就用基地核心和我们所有人的生命潜能！失败了……”林凡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就和我们的家，一起化为星辰！”
短暂的死寂之后，赵铁牛的声音第一个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粗重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坚定：“王！干他娘的！老子早就想和这帮鬼东西同归于尽了！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孙医生上前一步，眼神坚定，“我的治疗异能，或许能帮助稳定生命潜能的连接。”
“拼了！”
“守住我们的家！”
求生的本能，与守护家园的信念，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与其在绝望中选择一种死法，不如自己创造一条路，哪怕希望渺茫！
“好！”林凡眼中闪过一道锐光，“老陈，立刻开始计算和准备！孙医生，筛选能够承受生命潜能连接的志愿者！其他人，坚守岗位，为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命令下达，整个基地如同即将熄灭的篝火，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
然而，就在林凡准备离开指挥室，前往核心区域主持“共振增幅器”的构建时，他的个人通讯器，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来源不明、仿佛跨越了无数干扰才传递过来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坐标。一个不同于“守望者”给予的、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坐标。
附带着一句简短的话，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理解其含义的文字：
“真正的‘诺亚’，不在星空……”
“而在……彼端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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