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州外,荒山寂寂。
苏晓晓强迫自己压下对悟空下落的揪心焦虑,眉心那枚新生的时光印记微微发亮,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她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时间法则那尚且生疏的感知中,如同盲人初次触摸世界的轮廓,细细扫描着秘境入口消失处每一寸空间的“痕迹”。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法力残留,只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属于悟空炽烈气机的“余温”,仿佛被时光本身稀释,正缓慢消散。这让她更加确信,悟空并非遭遇不测被掳走,而是仍在那玄妙的秘境时空夹缝之中,只是层次超出了她目前能触及的范畴。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干等。”苏晓晓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玉华州城方向。团队其他人还在客栈,她顿悟耗费了时间,不知他们是否安好。或许,应该先回去汇合。
就在她转身欲行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叹息。那叹息声空灵慈悲,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并非直接传入耳中,而是响在心湖。
随即,一缕温润纯净的杨柳净水气息,如同春夜微雨,悄无声息地浸润了她的灵台。这气息一闪而逝,却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清明了许多。更关键的是,这气息掠过时,似乎无意间带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线头”——那方向,赫然指向玉华州城内,他们落脚的客栈!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直接的传音。这更像是一种极其高明的、不落痕迹的点示。借助杨柳净水荡涤心尘的瞬间,将一缕关乎因果危机的“直觉”传递给她。
“观音菩萨……”苏晓晓立刻明悟了这气息的来源。菩萨并未现身,也未多言,甚至这缕气息都淡薄到几乎无法追踪,显然是用了极大神通规避某些注视。但这无声的警示,已足够清晰——客栈那边,出事了!
联想到那阴损的“功德瘟蠹”,苏晓晓心中一凛,再也顾不得仔细探查秘境,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疾速向客栈掠去。
客栈后院,景象触目惊心。
唐僧盘坐于地,面色惨金,周身原本祥和的佛光变得明灭不定,隐隐有灰黑气息从毛孔渗出,十世修行的功德金身仿佛蒙尘。沙僧半跪在地,降妖宝杖插在一旁,他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红光与清明交替闪烁,显然在与侵入神魂的瘟蠹妄念激烈对抗。小白龙所化的白马已维持不住形态,显出一部分龙身,在院落角落痛苦翻滚,龙鳞缝隙黑气弥漫,业火与魔息蠢蠢欲动。
唯有猪八戒(卞庄)显化出部分天蓬法相,四首怒目,八臂各结法印,磅礴的北斗星力与清冽神光撑开一片约三丈方圆的净域,将唐僧护在核心,同时不断分出神力帮助沙僧和小白龙镇压体内异变。但他额角已见汗,显然独力支撑三人,又要对抗那无孔不入、专蚀根基的瘟蠹之气,消耗巨大,难以为继。
“二师兄!”苏晓晓落入院中,看到此景,心头剧震。
“晓晓姑娘!你回来了?大师兄呢?”卞庄见到她,精神一振,急忙问道。
“悟空暂时被困秘境,我先行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苏晓晓急问,目光扫过被污染的法器和空气中弥漫的阴损气息,眉心时光印记自动感应,让她“看”到了那瘟蠹之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啃噬众人根基的景象。
“有暗算!专毁功德根基的阴毒玩意儿!”卞庄言简意赅,“杨戬真君刚才路过,以天眼金光暂时镇住了蔓延,但他言此毒需特定解物或大功德冲刷,他已去追查源头。”
时间紧迫!苏晓晓知道,杨戬的镇压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尽快根除。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眉心那枚时光印记上。刚刚领悟的法则还很稚嫩,但观音菩萨的点示和眼前的危机,让她别无选择。
“时间……回溯?不,我做不到那么强……但是,感知侵蚀的‘起点’与‘过程’……或许可以!”一个念头闪过。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的淡银色光晕,那光晕带着时光特有的涟漪。她先将手指轻轻点在沙僧肩头,闭目感应。
刹那间,她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一条倒流的、灰暗的“侵蚀之河”。她“看”到了瘟蠹之气是如何从紫金钵盂的破损处侵入,如何沿着沙僧与钵盂长久相伴的“使用因果线”,找到他流沙河时期积郁的杀业与妄念作为突破口,层层渗透、放大……
“原来如此……侵蚀有脉络,有先后……”苏晓晓心中明悟。她无法直接拔除已深入的毒,却可以凭借时间感知,找到那最初被侵入、污染也相对最“浅”的 “时间节点”和“因果路径”。
她转向猪八戒:“二师兄,用你最纯粹的北斗星力,顺着我的指引,冲刷这些‘路径’的起点!不要试图全面对抗,针对最初被污染的那一点!”
卞庄虽不明全部原理,但对她无比信任,闻言立刻点头。苏晓晓眉心印记光芒微盛,以时光感知为“眼”,精准地将沙僧、小白龙乃至唐僧身上瘟蠹之气的“入侵起点”与主要“侵蚀脉络”,以神念方式传递给卞庄。
卞庄低喝一声,天蓬法相光芒大作,浩瀚星力不再分散防御,而是凝聚成数道清冽如九天寒泉的星力细流,精准无比地射向苏晓晓标记出的那几个“起点”与“主脉”。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被星力冲刷的瘟蠹之气路径上,顿时冒出丝丝灰烟,那阴损顽固的气息竟真的被至刚至纯的北斗星力从“根源”上逼退、净化了一部分!
沙僧浑身一震,眼中的赤红迅速消退大半,喘着粗气,神智明显清醒了许多。小白龙身上的黑气也淡了一分,翻滚的幅度减小。
“有效!”卞庄大喜。
苏晓晓却脸色苍白,额头见汗。这种精准的时间感知与引导极度耗费心神,尤其是对她这个初悟者而言。但她咬牙坚持,将目光投向最关键的唐僧。
唐僧的情况最复杂,瘟蠹之气并非从外物侵入,而是似乎直接引动了他十世修行中某些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执着”或“业障”,从内部侵蚀功德金身。其“起点”深藏于漫长的修行时光之中,难以定位。
苏晓晓将时光感知催动到极致,淡银色的光芒几乎将她整个头颅笼罩。片刻后,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
“师父……放下‘渡尽众生’的执念相……功德乃舟,执念即锈……此刻,只需观想内心最初那一点纯粹向佛的‘初心光明’!”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穿透了时光,直接响在唐僧饱受侵蚀的心田。
这不是神通治疗,而是以时间感悟为基础的点拨,直指瘟蠹之气利用的、藏于漫长修行光阴下的心灵破绽。
濒临迷失的唐僧,浑身猛地一颤。苏晓晓的话语如同惊雷,又似清泉,将他从无边妄念与功德崩解的恐惧中短暂拉出。他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依言摈弃所有宏大念头,仅存童年于金山寺初见佛像时,那份最纯净的敬畏与向往。
嗡——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佛光,自他心口亮起。那佛光不宏大,不璀璨,却坚韧无比,正是十世修行最初、最本源的“初心”。这点金光一出,如同定海神针,体内肆虐的瘟蠹之气仿佛失去了最主要的“燃料”,蔓延之势顿时被遏制,与卞庄的北斗星力内外交攻下,开始节节败退。
虽然未能立刻根除,但最危险的崩解危机已然度过。沙僧基本恢复神智,小白龙情况稳定,唐僧也脱离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苏晓晓却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后退几步,几乎虚脱。眉心时光印记黯淡下去,过度使用新生法则的反噬让她神魂刺痛。
“晓晓姑娘!”卞庄急忙分出一缕星力托住她。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苏晓晓摆摆手,看向气息渐稳的同伴,又望向秘境消失的远方,眼中忧色未减,“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悟空出来,等杨戬真君的消息。这瘟蠹并未根除,只是被压制了,尤其是师父和小白龙,需要真正的解药或更强大的净化之力。”
院落中暂时恢复了平静,却是一种紧绷的、等待风暴的平静。
众人围坐调息,目光不时投向西方天际。苏晓晓盘膝坐下,默默温养着耗损的心神与那时光印记,心中默念:“悟空……快点回来。我们需要你。”
而在那不可知、不可测的秘境时空夹缝中,包裹孙悟空的混沌光茧,正规律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比前一次更古老、更浩瀚的气息。破茧之时,已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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