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中，雷瑟如同雕像矗立在玄关。
他炽热的视线如同烙铁，死死焊在灰袍银发的韩玄身上。
就在数秒前，楚曼珠心率骤升的瞬间，雷瑟留给她那缕暗红发丝如同活物般微微发烫——
这是他的天赋在示警，没有丝毫犹豫，他撕裂雨幕而来。
雷瑟的视线扫过韩玄脸上那些靛青与朱红交织的诡异纹路，从额头蔓延至下巴，如同某种活体图腾。
“这脸……丑得很有个性。”
韩玄眼中愠色一闪，灰袍无风自动：
“无知莽夫。我的神圣图腾，岂容你亵渎？”
空气骤然绷紧，无形的弦拉到极致。
“雷瑟！”
楚曼珠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是敌人。”
雷瑟的眉毛几乎要挑进发际线。
眼前这人，从纹路到气息都透着邪性，楚曼珠竟为其辩护？他审视着她：
“楚小姐，你确定？”
楚曼珠唇瓣紧抿，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一时语塞。
韩玄深吸一口气，脸上怒意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挂上那副滴水不漏的职业化微笑，转向雷瑟：
“这位……雷先生？看来是场误会。在下韩玄，来自‘挽歌’组织，此行只为诚挚邀请楚小姐莅临我组织，共商人类未来福祉。”
他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
“‘挽歌’？”
雷瑟的警惕并未放松。
“正是。”
韩玄的声音如同浸过蜜糖，开始描绘一幅宏伟蓝图——
一个没有压迫、异能者与凡人、以及世界上的所有种族和谐共处的乌托邦。
他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勾勒出的未来光明而温暖，仿佛触手可及。
雷瑟听着，紧绷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韩玄趁机缓步上前，带着令人放松的亲和力，甚至自然地抬手，轻轻搭上雷瑟肌肉虬结的肩膀。
“您看，选择权在楚小姐手中。我们绝不强求。”
韩玄的语气诚恳。
雷瑟没有避开，他对自己的【绝对防御】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任何蕴含恶意的接触都会触发本能反击。
此刻身体毫无反应，如同平静的湖面。
看来，确实没有恶意。
“楚小姐，请您慎重考虑。我们期待您的答复。今日多有叨扰，先行告退。”
他从容转身，步入门外淅沥的雨幕，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雷瑟目送他消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
他挠了挠头，看向被自己撞得粉碎的昂贵实木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
“那个……门，我会赔的。”
声音干巴巴的。
楚曼珠轻轻摇头：
“不必了……谢谢你赶来。”
雷瑟摆摆手，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他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刚才被韩玄搭过的肩膀。
有点痒。
……
时间回溯至雷瑟带回箫雨之前。
月光事务所内，吴阡夜从昏沉中挣扎醒来。
夕颜就坐在床边的阴影里，暖黄的台灯光晕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
见他睁眼，她唇角弯起一个温软的弧度：
“醒了？感觉如何？有……想起什么吗？”
吴阡夜茫然摇头。
眼前这张温柔关切的脸，与记忆中那个在冰冷房间里对他痛下杀手的冷酷西装女子，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巨大的割裂感让他恍惚。
“刚才……是梦？”
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
那黑洞洞的枪口，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意识沉入黑暗的冰冷……
一切都真实得令人战栗。
他撑着身体坐起，左肩传来清晰的钝痛——
那是第二关被利箭贯穿的伤口，此刻正被洁白的绷带妥善包扎。
不是梦！
吴阡夜猛地抬头，看向夕颜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疑、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夕颜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试图安抚：
“别急，我会解释……”
就在这时，雷瑟洪亮的嗓音穿透房门：
“夕颜！人给你带回来了！”
夕颜起身，深深看了吴阡夜一眼，推门而出。
短暂的寂静后，便是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吴阡夜挣扎下床，推开房门，硝烟弥漫中，映入眼帘的，却是夕颜再生后那惊心动魄的春光外泄……
羞恼的呵斥，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夕颜换了身干净衣物重新进来，在床边坐下，神色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问吧。”
吴阡夜深吸一口气，抛出最核心的问题：
“我没死？”
“那枪是特制的神经麻痹弹，只会致晕。”
夕颜答得干脆。
“谁安排的？”
答案其实已呼之欲出。
“我。”
夕颜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吴阡夜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
“为什么？”
“为了你的记忆。”
夕颜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坦荡。
“我认为，唤醒失忆者最深处烙印的方法，就是重现他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事件。”
吴阡夜瞳孔微缩：
“你是说……那些关卡，是我过去经历过的？”
“那是我最初的猜想，现在证明我错了。”
她顿了顿，组织语言：
“在永明废墟发现你时，你身上疑点重重。出现的位置、展现的身手、果断的杀戮本能，尤其是你的‘天赋’……都指向一个身份——‘静脉’的杀手。三年前，‘静脉’曾派遣一批精锐去往了永明或是极夜，最终全部失联，永明也随之毁灭。我怀疑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如果你真是‘静脉’成员，那你必然知晓永明毁灭的真相。这对我至关重要。”
夕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所以，我设计了这场测试。那四道关卡，完全复刻了‘静脉’的入会选拔流程。这是每个‘静脉’成员永生难忘的烙印。”
“第一关，测试洞察与冷静；第二关，考验反应与生存；第三关，磨砺隐匿与潜行；第四关，锤炼近身格杀；而最后一关……”
夕颜的目光变得锐利。
“则是检验你是否拥有‘静脉’核心的特质——绝对的、摒弃情感的冷血。唯有通过这五关淬炼，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静脉’利刃。”
“正是这最后一关，推翻了所有。”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真正的‘静脉’杀手，冷血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即使失忆也无法抹除。而你，吴阡夜，在生死抉择的关头，选择了放下枪。”
夕颜看着他，一字一句：
“你不够冷血。你很……善良。”
吴阡夜沉默着。
爆炸前门外隐约的对话已让他知晓夕颜的身份，此刻的解释虽残酷，却逻辑清晰，动机明确。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了然。
“测试场地……在哪？”
夕颜指了指房间角落一块不起眼的地板：
“下面。我请了一位前辈帮忙，她的‘天赋’能在短时间内创造并赋予空间特定规则。”
果然是那里，吴阡夜在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
大部分疑云散去，吴阡夜陷入沉思，房间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片刻后，夕颜犹豫着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阡夜，我也有一个问题……只是，你可能无法回答。”
“什么？”
“第四关，你戴上的面具，是特制的‘赋器’，它能压制佩戴者的一切异能波动。但为什么……”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你还能发动【帝威】？”
吴阡夜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连“帝威”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解答这穿透迷雾的核心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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