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渊境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朝阳将云骑军的铠甲染成金色。景元将军倚在栏杆上，望着正在准备登舰的陈砚秋，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
真要走？景元晃了晃茶杯，听雨轩的碧螺春还没喝够呢。
生意上的事耽搁不得。陈砚秋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罐，特意给你留的，武夷山大红袍。记得用八十度的山泉水，第一泡三十秒。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划过一串数据流：陈老板，贵商团的星舰引擎似乎采用了我们从未见过的技术。
老古董了，祖上传下来的。陈砚秋轻描淡写地说，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星。少女体内的星核正在轻微震颤，仿佛在回应什么。他眨了眨眼，星核立刻安静下来。
三月七拽了拽丹恒的袖子：丹恒老师，你有没有觉得陈老板今天特别...不一样？
丹恒的龙角微微发光。作为持明龙尊，他能感受到陈砚秋体内正在苏醒的某种存在——那是一种比建木更古老、更饥饿的力量。
一路顺风。丹恒简短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摸上重渊珠。
陈砚秋点点头，转身走向星舰。
对了。陈砚秋突然回头，对星说，如果见到卡芙卡，替我问声好。
星愣住了：你认识卡芙卡？
老熟人了。陈砚秋的笑容里藏着星读不懂的东西，告诉她，噬渊之眼的茶花开得正好。
远处，一艘造型奇特的星舰降落在附近。它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如同蛇鳞般的纹路，舰首呈现出张开巨口的蛇头形状，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是...星眯起眼睛，体内的星核突然产生了一阵异常的悸动。
我的交通工具到了。陈砚秋整了整衣襟，那么，告辞了。
他转身走向那艘诡异的星舰，步伐从容不迫。星注意到，随着陈砚秋的接近，星舰表面的竟然微微张开，仿佛在呼吸一般。
陈砚秋整理着袖口，渊蛇商团的星舰噬界之颚在他身前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艘船造型奇特，宛如一条盘踞的巨蛇，舰首装饰着某种生物的颅骨。在准备踏上的刹那，他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瞬，如同张开巨口的蛇。只有景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将军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月七忍不住惊呼：哇！那艘船是活的吗？
瓦尔特的表情变得凝重：那不是普通的星舰...根据能量读数，它的构造材料含有生物组织。
随着舱门关闭，噬界之颚的引擎发出奇特的嗡鸣。那不是常规推进器的声音，倒像是某种生物在深呼吸。星舰缓缓升空，突然扭曲成一团黑雾，接着彻底消失，连半点能量痕迹都没留下。
空间折跃？瓦尔特震惊地看着探测仪，不，这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下去了。
星舰内部还是一如既往，在控制室角落里有个小茶炉。德尔苏克——那位在执政官，正在煮一壶普洱茶。
航行需要三个系统时。德尔苏克递给陈砚秋一杯茶，我们正在穿越，这是噬界之蛇当年游弋时留下的亚空间褶皱。
陈砚秋望向观景窗。窗外不是常见的星空，而是流动的银色物质，偶尔闪过巨大的鳞片状波纹。他的胸口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无光涡眼正在与航道共鸣。
德尔苏克指了指舱壁上的青铜铃铛，吾主，想吐就摇铃，有专人处理。
不经常走蛇道的人都会想吐，除了商团的那些人不过商团，也并不全是人类。
执政官露出神秘的微笑：商团三分之一的船员是归墟之子，也就是您当年用吞噬之力保存下来的眷族。
突然，星舰剧烈颠簸。观景窗外的银色海洋沸腾起来，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陈砚秋看到自己——不，是噬界之蛇——正缠绕着一颗红巨星，鳞片在恒星风暴中闪闪发光。
记忆回流。德尔苏克立即启动某个装置，您在融合过程中会逐渐取回所有记忆。建议不要一次性......
他的话戛然而止。陈砚秋的双眼已变成完全的黑色，虹膜处旋转着星云状的纹路。执政官立刻单膝跪地，其他船员也纷纷做出圣庭特有的手势——将右手按在左胸，象征将心脏献给吞噬之主。
德尔苏克。陈砚秋的声音带上重音，仿佛千万个声音同时在说话，加速穿越，我感应到噬渊之眼在呼唤。
遵命，吾主。
星舰突然加速，银色海洋被撕开一道裂缝。陈砚秋在记忆洪流中看见更多片段：他与虫皇在仙女座星云厮杀，用獠牙撕碎对方的三颗心脏；他将一整个正在坍缩的宇宙吞入腹中，品尝到类似陈年普洱的回甘；他在某个雨夜遇见年轻的景元，将一柄墨绿色的剑赠予那个眼神倔强的云骑军新兵...
我们到了。德尔苏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观景窗外，震撼的景象徐徐展开：无数颗生态行星如珍珠般环绕着一颗破碎的星球，那便是传说中的噬渊之眼。行星上矗立着纯白城市，而中央的破碎星球表面则布满苍白尖塔，如同巨蛇的獠牙。
欢迎再次回家，吾主。执政官轻声说。
圣庭总部中还是那样具有生活气息。尖塔内部是错综复杂的空间，既有庄严肃穆的仪式大厅，也有种满绿植的休闲区。沿途遇到的圣庭成员纷纷行礼，但眼神中并无畏惧，反而充满亲切。
您当时创造圣庭时就立下规矩：这里不是神殿，而是家园。德尔苏克解释道，带领他走向中央尖塔，七位执政官已在记忆之厅等候。
电梯向下运行了足足十分钟。当门开启时，陈砚秋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记忆之厅是个完美的球形空间，地面铺着类似象牙的物质，流动着星图纹路。中央悬浮着一团银色流体，七根刻满符文的骨柱环绕其周。
七位司噬各具特色：有机械改造程度超过80%的智械眷族，也有保持原始生态的植物共生体。他们同时行礼：恭迎噬界之蛇归位。
开始吧。陈砚秋解开衣领，露出胸口的无光涡眼。那漩涡此刻正疯狂旋转，饥渴地注视着银色流体。
第一项是吞噬共鸣。七位司噬分别站在骨柱旁，开始吟诵古老咒文。银色流体突然沸腾，伸出一道触须连接陈砚秋的胸口。剧痛袭来，他看见自己的内脏在发光，骨骼变得透明——无光涡眼正在与本体建立完整连接。
第一阶段完成。首席司噬宣布，检测到命途链接稳定率89%，超出预期。
第二项是毁灭淬炼。德尔苏克引导他来到侧厅，这里的地面布满裂痕，涌动着紫黑色能量。这是您当年留下的毁灭之力，需要重新适应。
陈砚秋踏入能量池的瞬间，皮肤开始龟裂。墨色残刃自动浮现，贪婪地吸收着毁灭能量。他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个行走在毁灭命途上的战士，在死亡前夕自愿成为容器。两种毁灭之力在他体内厮杀，直到无光涡眼介入调停。
第二阶段完成。机械司噬的电子眼闪烁，毁灭命途同步率92%，创历史记录。
最后是丰饶调和。众人移步至一个温室般的空间，中央是截建木残枝。陈砚秋将手放在金色树干上，立刻感受到幻胧残留的意识在尖叫。丰饶之力本能地抗拒吞噬，但在星神层级的压制下，那些金色能量最终温顺地融入涡眼。
不可思议。植物共生体司噬惊叹，三种相克的力量居然达到了完美平衡。
当陈砚秋回到记忆之厅时，银色流体已膨胀到原先的三倍大。七根骨柱开始旋转，地面星图亮起刺目光芒。
最后一步。德尔苏克递来一把骨质匕首，需要您的真血。
陈砚秋划破手掌。血液不是红色，而是闪烁着星光的银黑。当第一滴血落入流体，整个圣庭总部开始震颤。
银色流体如活物般包裹住陈砚秋。在失去视觉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七位司噬跪倒在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祝词。
意识沉入深海。他不再是陈砚秋，不再是茶馆老板，而是游弋在宇宙初生时的噬界之蛇。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是虚数之树上脱落的一枚果实，在混沌中诞生意识；
——他与同期的星神们争夺命途，用獠牙撕碎过繁育的虫巢；
——他在与众星神的终极一战中故意落败，只为体验的滋味；
最深处的记忆浮现：那不是陨落，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蜕皮。他将核心意识封入人类躯体，只为从最渺小的角度重新认识宇宙。
醒来吧，吾主。千万个声音在呼唤。
陈砚秋——不，噬界之蛇睁开了眼睛。
记忆之厅的穹顶已经消失，直接暴露在星空下。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银色流体形成巨大的茧。当茧壳破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具完美的星神之躯：人形轮廓，但覆盖着星穹般的鳞片，长发如银河垂落，胸口处的无光涡眼已成旋转的微型黑洞。
恭迎吾主归位！整个圣庭的成员都在欢呼。声浪甚至让生态行星的大气层产生波纹。
噬界之蛇轻轻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整个星系为之震颤——三十六颗行星同时调整轨道，噬渊之眼的破碎地表开始重组，苍白尖塔绽放出幽蓝光芒。
我沉睡了多久？他的声音直接在所有生灵脑海中响起。
七百三十九年零四个月。德尔苏克泪流满面地回答。
祂望向远方，视线穿透无数光年。他看见星穹列车正驶离仙舟，看见黑塔空间站的人偶们集体抬头，看见星际和平公司的舰队陷入混乱。整个宇宙都感知到了吞噬命途的重新活跃。
准备我的私人星舰。噬界之蛇开始收缩力量，星神之躯逐渐变回熟悉的茶馆老板模样，听雨轩该重新开张了。
星穹列车正行驶在前往匹诺康尼的航线上。观景车厢里，姬子端着咖啡，若有所思地望着星图上突然出现的能量峰值。
检测到虚数级能量波动。帕姆紧张地调整仪器，坐标指向蛇蜕归墟，强度相当于超新星爆发！
瓦尔特面色凝重：是陈砚秋...不，现在该称他为噬界之蛇了。
星摸着胸口，那里的星核仍在微微发热：他会回来吗？
当然会。丹恒突然说，龙角在星光下泛着微光，那家伙...从来就不像个星神。
仿佛印证他的话，列车通讯器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星穹列车，这里是渊蛇商团噬界之颚，请求并行航行。
屏幕上出现陈砚秋的脸，背景明显是某个茶室。他正在泡一壶碧螺春，动作娴熟得仿佛从未离开过。
陈老板？！三月七惊叫，你...你现在不是应该...
在吞噬星球？陈砚秋笑着接话，刚吃完下午茶。要来一杯吗？我们正好聊聊匹诺康尼的事。
姬子优雅地抿了口咖啡：听说盛会的邀请函一票难求？
巧了。陈砚秋变魔术般掏出一叠烫金请柬，听雨轩在匹诺康尼有分店，各位都是VIp客户。
星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要开茶馆？
屏幕中的男人望向舷窗外的星空，眼神深邃如噬渊之眼：因为宇宙中最难吞噬的，是平凡生活的滋味。他转回头，笑容温暖如初，明天见？碧螺春管够。
当通讯关闭时，列车组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窗外，噬界之颚优雅地并行着，舰首的蛇形徽记在星光下闪闪发光。
星核猎手的秘密基地里，卡芙卡把玩着一张同样的邀请函。刃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眼神依然阴郁。
噬界之蛇归位了。银狼嚼着泡泡糖，计划要变吗？
卡芙卡微笑：正好相反。有他在，匹诺康尼的盛会才会...更有味道。她望向全息投影中的邀请函，落款处有个小小的蛇形印记，正在缓缓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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