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迦首领的条件如同冰原上的陷阱，表面覆盖着诱饵（庇护、治疗），内里却是尖锐的致命铁齿（交出情报、交出襁褓的使用权）。林烨站在大厅中央，感受着周围血狼成员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审视目光，仿佛置身于狼群环伺的冰谷。
他没有立刻回答。大脑在飞速权衡。拒绝？立刻就会失去价值，下场可能比落在缄默追踪者手里好不了多少。同意？则意味着将自己和指挥官，以及守门人托付的襁褓，彻底置于这个陌生而危险的部落掌控之下。塔迦所谓的“借用”和“归还”，能有几分可信度？
他的沉默让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几个血狼成员不耐烦地挪动着脚步，武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塔迦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犹豫。她重新坐回骨椅，手指再次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那双鹰一般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林烨内心的挣扎。
“看来你需要一点……额外的动力来做决定。”她缓缓开口，对旁边一个手下示意了一下。
那名手下立刻通过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
几分钟后，两个血狼成员拖着一个身影走进了大厅。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守望者制服、浑身是伤、几乎无法自己站立的男人——正是之前在主阵地指挥的老守望者！他竟然没有死在那场自毁爆炸中！
老守望者抬起头，看到林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无奈，更有一丝深深的警告。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烨怀中的襁褓，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我们在圣所外围的冰缝里发现他的，差点就冻硬了。”塔迦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守望者的老朋友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她站起身，走到老守望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我，老家伙，你们那宝贝‘眼睛’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值得‘律之执行者’亲自降临，还把你们搞得这么狼狈？”
老守望者啐出一口带血的冰碴，冷笑一声，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剧烈咳嗽起来：“塔迦……你们这些鬣狗……闻到点血腥味就凑过来……‘眼睛’的事……不是你们能觊觎的……”
“觊觎？”塔迦笑了起来，声音里却毫无笑意，“我们只是在生存，老家伙。冰原上的规矩很简单，弱肉强食。你们守不住的东西，自然会有更强者接手。”她猛地一脚踩在老守望者受伤的腿上！
老守望者发出一声闷哼，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住牙没有惨叫出来。
“回答我的问题。”塔迦的声音冰冷下去。
林烨的心脏揪紧了。他看得出，塔迦是在杀鸡儆猴，用老守望者的痛苦来逼迫他做出决定。
老守望者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林烨，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更加明显，几乎是在恳求他不要屈服。
塔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看来你更关心这个小朋友？也好。”她转向林烨，“我的耐心有限。你的决定？是看着他被一点点拆碎，然后轮到你和你那个昏迷的朋友？还是……接受我的条件？”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林烨肩上。他看着痛苦却倔强的老守望者，想起生死未卜的指挥官，感受着怀中襁褓那微弱的温暖。
他别无选择。
至少现在没有。
“……我接受。”林烨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你们必须保证尽全力救治我的同伴，并且……不能伤害他。”他指了指老守望者。
塔迦满意地笑了：“聪明的选择。我们血狼或许野蛮，但向来重视交易和契约。只要你们配合，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甚至能得到不错的待遇。”她挥了挥手，手下将老守望者拖了下去。
“至于救治你的同伴，”塔迦走向林烨，“跟我来，带你去见见我们的‘医生’。顺便，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她带着林烨穿过大厅另一侧的通道，来到一个充斥着浓烈消毒水、草药和血腥味混合的洞窟。这里就是血狼的医疗室，设备同样简陋粗糙，但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草药、矿物和甚至一些生物器官被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个穿着沾满污迹皮围裙、头发花白、眼神阴鸷的独眼老人正在摆弄一些冒着泡的坩埚。
“老瘸子，人怎么样？”塔迦问道。
独眼老人头也不抬，用一根骨棒搅动着坩埚里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沙哑地道：“死不了。身体底子不错，还有点奇怪的……能量残留，挺有意思。再晚点送来说不定就真没救了。现在嘛，吊着命没问题，但什么时候能醒，看造化。”他指了指角落一张石板床。
指挥官躺在上面，身上连接着一些粗糙的监测线和输液管，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林烨稍微松了口气。
“好了，人情兑现了一半。”塔迦转向林烨，“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告诉我，守望者基地里发生了什么？‘律之执行者’为什么会出现？还有……”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襁褓上，“……你和‘守门人’，又是什么关系？”
林烨知道无法再隐瞒，只能将能说的部分和盘托出：冰眼异常、怪物出现、埃莉娜苦战、他们如何利用襁褓和罗盘击溃怪物核心、以及最后缄默追踪者的出现和埃莉娜引用盟约暂时逼退它。关于方舟、回响、静默阶梯等核心秘密，他则含糊其辞，只说是在逃亡中误入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塔迦听得极其专注，尤其是听到缄默追踪者被盟约暂时约束时，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讶和……一丝兴奋？
“‘古老盟约’……竟然真的还存在效力……”她低声自语，随即又追问了许多细节，特别是关于怪物核心频率和襁褓共鸣的部分。
林烨尽可能简单地解释，隐瞒了指挥官的关键作用和罗盘几乎碎裂的事实。
听完叙述，塔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然后，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很好……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所以，‘心之布’确实拥有影响甚至克制那些‘深层存在’的力量……”
她看向林烨，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却让林烨感到不安的笑容：“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该去取回我们的‘东西’了。”
“去哪里？取什么？”林烨警惕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塔迦卖了个关子，“那地方离这里不远，但大门只有‘心之布’能无声无息地打开。暴力破解会触发讨厌的警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执行者’或者冰嚎者大军。”
她示意林烨跟上，边走边说：“放心，只是一次简单的‘拿回’行动。那东西本来就是我们部落的祖产，很多年前被一群……‘窃贼’藏在了那里。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林烨绝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血狼部落觊觎的、需要动用“守门人”的襁褓才能开启的地方，里面存放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但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
塔迦召集了一队精锐的血狼战士，算上她和林烨，一共十人。他们乘坐两辆经过改装、更适合潜行的雪地摩托，冲出峡谷，向着冰原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天色渐渐暗淡，极地的长夜即将来临。风雪虽然变小，但温度下降得更加厉害。
行驶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墓碑般林立的黑色玄武岩柱群。塔迦示意车队停下。
“就在里面。”她指了指石林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被冰雪半掩的、人工开凿的洞口，洞口上方刻着一个模糊的、被刻意破坏过的符号——依稀能看出是三波纹圆点标记的变体。
这里……曾经也是一个守望者的前哨站？或者与“钥匙守护者”有关的地方？
“拿着。”塔迦将襁褓递给林烨，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打开它。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想着‘开启’就行。”
林烨接过襁褓，感受到它一如既往的温暖。他缓缓走向那扇被冰雪覆盖的金属大门，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
越靠近大门，他怀中的襁褓就变得越温热，甚至开始微微发光。
他将襁褓按在门上那个熟悉的凹陷处。
嗡……
大门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冰雪簌簌落下。
大门缓缓开启。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仓库或储藏室。
而是一个……**小型的、极其古老的祭坛**。
祭坛中央，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着形态的……**暗红色晶体**。
那晶体散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一种疯狂的、饥饿的低语直接从那晶体中散发出来，与冰眼怪物的频率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凝练，更加……**诱人**！
林烨瞬间明白了！
血狼部落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祖产！
他们想要的，是这块显然蕴含着极度危险力量的**污染核心**！
塔迦看着那块晶体，眼中露出了无比炽热的、近乎疯狂的贪婪光芒。
“太好了……‘饥渴之心’……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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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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