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擦声近了。
每一声都像是粗糙的锉刀在打磨神经。应急灯的一次闪烁，短暂地照亮了那东西的轮廓——它大致呈扁平的多节肢状，大小如同一个成年人体，但没有明确的头部或眼睛，整个体表覆盖着一种不断蠕动、仿佛由铁锈和油污构成的粘稠外壳。数对尖锐、扭曲的附肢从身体下方探出，牢牢抓握着墙壁和天花板，移动时留下那道冒着微弱白烟的腐蚀痕迹。
酸腐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盖过了空气中的焦糊味。
“清道夫……”指挥官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现实结构崩坏后产生的……‘脓疮’……以泄露的能量和……物质残渣为食……快走！”
走？往哪走？
前有未知的怪物，后有那道散发着诱人低语的致命裂缝。通道似乎没有岔路。
林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肾上腺素强行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他死死盯着那不断逼近的“清道夫”，目光飞速扫过两侧墙壁。
有了！
在又一次灯光闪烁的瞬间，他瞥见侧前方墙壁上，有一个几乎被灰尘和污垢覆盖的金属铭牌，上面似乎刻着通道布局图和一个不起眼的标识——一个向下的箭头，旁边标注着“次级管道维护层”。
维护层！通常意味着更狭窄、更复杂、但也可能通往更多出口的通道网络！
“这边！”林烨低吼一声，再次奋力将指挥官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向那个方向挪动。每多一秒钟，那刮擦声就更近一分，酸腐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他几乎是凭着感觉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圆形的阀门转轮！上面锈迹斑斑，似乎早已废弃多年。
“打不开的……”指挥官喘息着，“能量中断……手动阀门……锈死了……”
“必须打开！”林烨将指挥官靠在墙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转轮，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转动它。
纹丝不动。锈蚀将它彻底咬死了。
身后的刮擦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到那种粘稠外壳摩擦金属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指挥官似乎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他从腰间一个破损的战术包里，摸索出一个手指粗细的金属管，塞到林烨手里。
“高频……共振……破拆器……贴上去……启动……”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林烨来不及多想，立刻将那金属管按在阀门中央，拇指猛地按下顶端的按钮。
“嗡——！”
一阵极其尖锐、高频的震动瞬间从金属管传出，通过阀门向四周扩散！那声音并不响亮，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颤抖！
“吱呀——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响起！阀门上厚厚的锈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脱落！
林烨再次抓住转轮，奋力一拧！
“咔嚓！”
转轮猛地松动，旋转了！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厚重的圆形密封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陈腐、带着浓重霉味和机油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快！”林烨拽起指挥官，几乎是把他扔进了门后，自己紧随其后钻了进去，然后用尽全力试图从内部将门关上。
就在密封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刹那——
一只覆盖着蠕动锈蚀外壳、尖端尖锐无比的附肢，猛地刺入了门缝！死死地卡住了门！
那附肢疯狂地扭动、刮擦着金属门边缘，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噪音！更多的酸性粘液从附肢上分泌出来，腐蚀着门框，发出“嗤嗤”的声响！
门关不上了！
透过那狭窄的门缝，林烨能看到“清道夫”那庞大的、令人作呕的躯体正在黑暗中挤过来，更多的附肢试图扒开门缝！
“砰！砰！”林烨用身体死死顶住门，但那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抗衡的！门被一点点地撬开！
指挥官瘫坐在门后的黑暗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完了。
林烨感到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门缝越来越大，那怪物的附肢几乎要触及到他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
他的脚无意中踢到了门后某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根老旧的、一端带有巨大活动扳手的金属杠杆，似乎是以前用来从内部加固阀门的门闩！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松开顶门的身体，抓住那根沉重的杠杆，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横着卡入阀门内侧专门设计的卡槽内！
“哐当！”
一声闷响！杠杆死死地抵住了门内侧的加强结构！
几乎同时，外部“清道夫”的力量彻底爆发！
“轰！！”
整个密封门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那条横亘的金属杠杆，如同最后一道坚固的闸门，死死地扛住了这恐怖的冲击！
门外的怪物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狂暴嘶鸣，附肢更加疯狂地刮擦、撞击！但门，终究没有被撞开。
暂时的。
林烨瘫软在地，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门外那令人疯狂的撞击和刮擦声持续不断，仿佛永无止境。
应急灯的余光从门缝透入一丝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条极其狭窄的维护管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脚下是积年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油污，管道壁布满了锈蚀和冷凝水，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陈腐气味。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指挥官，又看了看那根在一次次撞击下微微弯曲、却依旧坚固的金属杠杆。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也被困住了。
困在这地底深处，锈蚀的迷宫之中，门外守着一只以现实残渣为食的恐怖怪物。
而他们唯一的给养，是半瓶从指挥中心废墟捡来的水，和两个重伤濒死的身体。
林烨靠在冰冷的管壁上，闭上眼睛，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门外，是“清道夫”不知疲倦的撞击。
门内，是绝望的寂静，和两个幸存者微弱的呼吸。
以及，从更深的管道深处，隐隐传来的……
……另一种声音？
像是极其遥远的、细微的……**流水声**？
这地下管道的深处，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水流声？
林烨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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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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