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骤停，万籁俱寂。
厉岚并指如剑，指尖尚沾酒露，却有一缕青芒自虚空生出，薄若柳叶，亮似晨星——
“大雪坪厉岚，请诸位——问剑！”
声音不高，却被山风托着，滚过云海，撞进每一道耳膜。台下先是一静，随后爆出潮水般的嗤笑：
“真就空着手？”
“连剑都不配，怕是一招便跪！”
“诸位同门，谁去揭他面皮？”
“让我来会会这冠首！”
人群如潮裂开，走出一名麻衣少年。
“天界山外门，林野！”
少年背剑狭长，名“霜线”，剑出如银丝拖地。
“请空签郎赐教！”
厉岚抬手，柳叶被风卷起，他两指夹住，轻轻一转——
“请。”
鼓声落，林野先动。
霜线剑贴地而行，剑气所过，青玉结霜，一条银线直切厉岚足踝。
厉岚未拔剑，只退半步，柳叶向前一送——
柳叶去如飞刀，正中银线七寸。
“叮！”
一声轻响，霜线剑被柳叶撞得倒卷，林野虎口迸血，剑脱手飞出，“噗”地插入擂台外雪堆。
柳叶余势未衰，打着旋儿回到厉岚指间，叶尖多了一粒血珠，像晨露。
“承让。”
林野怔然半息，抱拳下台。
铜漏滴下一滴水——
台下万人，声浪一滞。
第二人无缝接上。
“内门弟子，宋观！”
宋观使双剑，名“惊雷”“游电”，剑长二尺四，剑身刻雷纹。
双剑交错，一出手便是“雷音十三击”，剑影织成电网，罩向厉岚。
厉岚仍不拔剑，柳叶再出——
这一次，叶去如游鱼，穿网而过，连点十三下。
“叮叮叮……”
十三响连成一声，电网崩散。
宋观双剑脱手，虎口各嵌半枚柳叶，血珠渗出，却未落地，被叶上剑意蒸成红雾。
“承让。”
第二胜。
第三人、第四人……
从晨到午，铜漏仅滴下三十七粒水。
厉岚连胜三十七场，一剑未出。
那片柳叶由翠绿转为墨绿，叶缘卷刃，血珠沿叶脉串成一条细线，像一枚小小的血玉。
台下讥声渐稀，目光开始发烫。
第三十八场，上台的是个女弟子，名苏听雪，擅剑，剑出无声，叫人防不胜防。
她立在台缘，指尖抚过剑脊，雪落剑身，竟发出细碎悲鸣。
“厉师兄，我有一剑，名‘葬雪’，请赐教！”
剑出，无声。
天地仿佛被塞进一只密闭冰匣，风停了，呼吸也被冻住。
厉岚第一次抬手，握住青冥剑柄。
剑未出鞘，鞘尖向前轻点——
“叮。”
一声剑落。
苏听雪身形一晃，剑尖低垂，地上多出一道裂痕，裂痕尽头，是半片柳叶。
“师姐承让。”厉岚道。
苏听雪收剑，深施一礼，转身下台。
……
日影西斜，铜漏滴至七十九。
擂台北角，已垒起一小堆断剑，像座矮坟。
厉岚仍单衣赤足，气息悠长，指间柳叶血光流转，却再未滴落。
一连七天，厉岚连胜八十七场，早已震惊全场。
第八十八场，人群忽然安静。
黑衣少年从阴影里“走”出来——字面意义上的走。
他脚尖一点，影子先行，真身才从影里“拔”出，像墨汁滴进清水，缓缓凝成人形。
冯涯！
“织影者”冯涯，生死坪败于错华，今日卷土再来。
“空签郎，咱们又见面了。”冯涯嗓音低哑，“我等这一场，等了三天。”
厉岚拱手，“冯兄如此记挂，真是折煞在下了。”
冯涯声音轻得像影子，“我之剑，无影可寻，你还不拔剑吗？”
厉岚看着冯涯，轻笑道：“那就看冯兄本身了，有没有让我拔剑的实力。”
冯涯拔剑，剑出无影——只剩一缕黑线，贴地而行，所过之处，连光都被吞没。
厉岚并指，柳叶抛向半空——
叶落，黑线却陡然折起，绕过柳叶，直刺厉岚咽喉。
厉岚终于拔剑。
“锵——”
青冥出鞘一寸，剑光如一泓秋水，只照出一瞬——
那一瞬，黑线被映出真形：原来是一柄细如发丝的影剑，剑身扭曲，像一条挣扎的黑蛇。
冯涯眸光一缩，双掌合十。
“影国·万仞。”
黑幕倒卷，化作一座漆黑城池，城头万剑林立，剑尖皆指厉岚。
厉岚深吸一口气，并指在剑脊一抹
“冯兄我要拔剑了！”
青冥完全出鞘，剑身清亮如一泓秋水，映出少年白发。
他一剑挥出，剑光只有一线，却细到极处，亮到极处。
“惊鸿照影。”
一线剑光切入黑城，万影之剑同时折断；城池自中线裂开，裂缝里透出月光。
剑光灭，影剑断。
断剑化作黑雾，被风一吹，散成虚无。
冯涯低头，看着掌心那道新裂的血口，轻声道：“同境界我不如你，你有一位好师傅，我输的不冤。”
他转身，没入人群，像一滴墨落入夜。
第九十八场结束后，谢疏遥遥颔首，声音不高，却阵传遍整个擎穹峰：
“今日比试，厉岚全胜，一剑未失。明日卯正，续擂。”
没有欢呼，只有山风卷动断剑，发出细碎的呜咽。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甬道，目光复杂——
之前里那些叫嚣最响的，此刻低头最狠。
厉岚独自一人返回静庐。
其他人这几人都非常忙，毕竟都要值班，因此比试刚结束众人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青冥负在背后，鞘尾轻敲腿弯，节奏与心跳相合。
行至半程，天色渐暗。
前方崖口，一株老梅斜横，枝上梅花燃烧，显的怪异无比。
雾中立着一道人影，赤袍如血，抱剑倚梅。
——宁无道。
“我在等你。”
宁无道声音低哑，却带着笑，“等了好几天，手痒。”
厉岚停步。
“我记得明日便与宁兄比试，何不再等等？。”
“不。”
宁无道抬手，赤金火莲自掌心绽开，莲心却是一片漆黑。
“擂台是给别人看的，此刻——”
火莲离手，悬于两人之间，莲瓣层层舒张，像一轮赤色太阳。
“便让我们决一胜负。”
厉岚经过一天的比试早已精疲力尽，现在只想回去睡觉，哪有精力和宁无道打架。
但也知道拒绝不了，毕竟人家境界比自己高的多了。
厉岚眼珠子一转道：“宁兄你看这样如何？你在忍忍，明天咱们用地煞一转的修为比试，保证可以让宁兄酣畅淋漓。”
宁无道一怔，他想过厉岚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迟疑片刻后道：“你的修为？”
厉岚嘿嘿一笑，“悄悄告诉你，我前几天刚突破的，宁兄怎么样？”
宁无道咬了咬牙，“那就这样决定了，告辞。”
“啧啧啧，真是个战斗狂魔啊，明天可要惨咯。”厉岚盯着宁无道离开的背影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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