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周百总，您看！”
一个老匠人满脸红光，兴奋地拍打着崭新的炮架，手掌拍得通红。
“这炮架的角度，上下左右都能调！比官军那些只能死朝天放的，活泛太多了！”
周平的目光却越过炮架，死死盯着另一件东西。
“开花弹呢？”
“也成了！”
另一个负责火药的匠人，双手捧着一枚沉甸甸的黑铁球，像是托着自家刚出生的宝贝。
“按照千总的法子，湿泥封口，留出引信。试过了，能炸！那动静，比咱们的轰天雷还大！”
周平的瞳孔骤然亮起。
虎蹲炮，加上开花弹。
这组合……简直就是为屠杀步兵方阵而生的怪物！
“好！立刻拉到靶场去！我要亲眼看看它的威力！”周平的声音都在发颤。
而在工坊的另一头，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正在进行着更精细的工作。
十几名手艺最顶尖的匠人，正围着几台小型水力钻床，在一根根铳管的内壁，刻画着螺旋状的膛线。
这是整个武器工坊技术的核心，秘中之秘。
第一批试做的线膛枪，已经下发到周平的火器局操练，但匠人们却对那批枪怨声载道。
“千总，您可算来了！”
一个老师傅见到前来视察的陈海，立刻放下工具，满脸愁容地抱怨道：“上次那批铳，射程是远了三十步，可装填起来，太要命了！”
“那弹丸得用小锤子一点点砸进去，打一发的功夫，滑膛铳都能打三发！这要是上了战场，不是活靶子吗？”
这个问题，确实是早期线膛枪的死穴。
为了气密，弹丸必须比铳管粗，靠膛线硬“啃”进去，才能旋转。代价就是装填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周围的匠人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是啊千总，为那点射程，把命搭进去，划不来！”
“依我看，还是滑膛铳实在，装填快，打起来痛快！”
陈海听着他们的议论，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拿起一杆刚刚完工的线膛枪，又顺手抄起一杆普通的滑膛铳。
“走，去靶场。”
靶场上，立着两个靶子。
一个，是一百五十步外的标准人形草靶。
另一个，是两百步开外，一个套着明军制式镶铁叶棉甲的木人。
陈海先举起滑膛铳，瞄准一百五十步外的人形靶。
砰！
一声枪响，靶子旁的地上溅起一撮尘土。
脱靶。
陈海神色不变，重新装填，再次举枪。
砰！
这一次，铅弹擦着靶子的边缘飞了过去。
他一连开了五枪，只有一枪运气好，勉强命中了草靶的胳膊。
匠人们对此见怪不怪。
滑膛枪的准头，本就看天吃饭。百步开外，能打中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接着，陈海换上了线膛枪。
他看都没看那个近靶，而是直接将枪口，对准了足足两百步开外，那个披着铁甲的木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两百步？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个距离，看人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想打中？
周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千总要用事实，堵上所有人的嘴。
陈海沉肩，抵腮，瞄准。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砰！
一声比滑膛铳更加沉闷、更加厚重的枪响炸开。
远处那个披甲木人，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顿！
在它胸口的位置，爆开一团刺眼的血红色——那是里面填充的猪血。
一个清晰的弹孔，赫然出现在了坚韧的胸甲之上！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匠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凸出来了。
“中……中了？”
“两百步！一枪就中了？还打穿了铁甲？！”
“这……这是神仙放的枪吧！”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质疑，瞬间凝固成震惊，最后，化为了无法掩饰的狂热与崇拜。
陈海放下枪，枪口升起一缕青烟。
他扫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声音平静却有力。
“滑膛枪，打的是一片。百步之外，中不中，看天意。你们人再多，枪再多，也只是泼出去一堆没准头的铁疙瘩，吓唬人而已。”
“而线膛枪，打的是一个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需要你们一分钟打三发。我只要你们，在两百步的距离上，一枪，就给我干掉一个披甲的敌人！”
“一个精准的点杀，胜过十次无效的齐射！”
“你们想想，在战场上，当敌人的弓箭还够不着我们，我们就能一个接一个，把他最精锐的甲士，把他发号施令的军官，全都像敲钉子一样敲掉！那是什么场面？”
匠人们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
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画面：敌军还在远处耀武扬威，己方的神枪手们已经开始从容地“点名”，敌军的军官和勇士，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下，直至全军崩溃！
那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至于装填速度……”
陈海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这个问题，也该解决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造型奇特的铅弹，前端呈圆锥形，尾部却有一个凹槽。
“这叫米尼弹。”
陈海将子弹展示给众人。
“它的直径，比铳管内径略小，可以轻松滑入枪膛。而它尾部的凹槽，在火药燃气爆发的瞬间，会猛地膨胀开，死死咬住膛线，形成完美的闭气，并让弹丸高速旋转飞出。”
“如此一来，装填速度解决了。射程和精度，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看着那颗小小的，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子弹，在场的所有匠人，包括铁柱和周平在内，都彻底失语了。
他们看着陈海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首领。
那是在仰望一个亲手为他们推开新世界大门的……神！
铳管的工艺，在充足的百炼钢供应下已经不成问题。
划时代的米尼弹，即将投入生产。
改进的虎蹲炮和开花弹，也已研制成功。
周平的火器局，全员换装燧发枪，正在加紧练习纸包定装弹药的快速装填。
陈海的火器革命，早已不是纸上谈兵。
它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化为一股足以碾碎这个时代所有敌人的，钢铁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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