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扫荡部队前锋迫近的紧急军情，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独立第一大队每个人的背上。指挥部窝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还在为凌云提出的潜入奇袭思路而振奋的众人，脸色都瞬间凝重起来。两天，他们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来拔除野狼峪这颗钉子，然后迅速转入反扫荡准备。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肩头。
“时间不等人！”凌云打破沉默，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慌乱，“野狼峪必须打，而且必须在明天天亮前解决战斗！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资本承受强攻带来的巨大伤亡。”
他的目光扫过刘顺子、马老三、老赵等军事骨干，最后落在徐政委脸上：“我提议，采用‘土工作业逼近，重点爆破破障，内外协同突击’的战法！”
“土工作业？爆破？”刘顺子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更多的是与修工事、挖战壕联系在一起。
“对！”凌云走到那张简陋的据点草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寨门位置，“强攻寨门，我们会成为墙上机枪的活靶子。但如果我们的人，能悄无声息地挖一条壕沟或者坑道，一直通到寨门底下，或者寨墙的薄弱处，然后把足够分量的炸药塞进去……”
他做了一个向上引爆的手势：“轰！一声巨响，寨门或者一段寨墙就会被炸上天！防守方的意志往往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毁灭性打击下崩溃！届时，我们的主力再从正面发起突击，必将事半功倍！”
这个构想，超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经验范畴。马老三咂摸着嘴：“挖到寨门底下？这……能行吗？得多大的动静？不会被发现？”
“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和严格的伪装。”凌云解释道，“作业点必须选在敌人视线和火力死角，利用夜间进行。挖掘时，前面用湿棉被或厚木板抵挡声音，挖掘的泥土要妥善处理，不能堆积过高暴露目标。我们不需要挖一条多么宽敞的坑道，只需要一条能让人匍匐通过，能将炸药包送过去的‘老鼠洞’就行！”
他看向众人，眼神锐利：“我们还有几个有利条件：第一，伪军纪律涣散，夜间警惕性不会太高；第二，寨墙年久失修，靠近了听，挖掘的微小震动可能被误以为是山体自然声响或内部活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手指移向西北角排水口，“马老三的潜入小组，必须同时行动！”
凌云的战术分析：
1. 工兵组：由刘顺子亲自挑选几名沉稳有力、擅长土工作业的战士组成。利用今夜夜色，从预定隐蔽点，凌云根据侦察选定的一处灌木丛后的洼地开始，向寨门方向掘进。要求绝对安静，缓慢推进，务必在明日凌晨前，将坑道挖掘至寨门下方或尽可能近的距离。
2. 埋伏组：由马老三带领两名最机敏灵活的战士，其中一人必须身材瘦小，于今夜稍晚时分，利用夜色掩护，秘密接近西北角排水口，尝试潜入寨堡内部。他们的任务不是直接战斗，而是潜伏待机，在外部爆破响起、寨内大乱的瞬间，迅速控制或破坏寨门，制造更大的混乱，并狙杀试图组织抵抗的伪军军官。
3. 主力组：由凌云亲自指挥，埋伏在寨门外山路两侧的有利地形。一旦爆破成功，寨门被毁或寨墙出现缺口，立即发起迅猛冲击，一举突入寨内，分割歼灭残敌。
4. 预备队与警戒队：由老赵的侦察排部分人员担任，负责监视可能出现的日军援军，并作为战役预备队。
“此战关键，在于隐蔽和突然！”凌云强调，“土工作业组是核心，必须无声无息。潜入组是变数，成功与否直接影响我们突击的伤亡。所有行动，严格定时，以爆破声为总攻信号！”
徐政委听完整个计划，沉吟片刻，开口道：“战术上我同意，这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政治上，我补充两点：第一，对潜入和作业人员要进行最严格的政治审查和动员，确保绝对可靠；第二，战斗过程中，要加强政治攻势，尤其是对伪军，要喊话劝降，瓦解其斗志。俘虏政策必须严格执行。”
“政委考虑得周全。”凌云点头，“就这么定！各组分头准备，检查装备。尤其是炸药，把我们所有能收集到的炸药、手榴弹集中起来，制作几个超大型的爆破药包！工兵工具也全部集中给作业组。”
命令下达，整个独立大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高速运转起来。
刘顺子憋着一股劲，亲自去挑人，检查铁锹、镐头，反复交代作业要领和隐蔽纪律。马老三则带着他的人，反复研究排水口的大小和可能遇到的障碍，演练潜入和应急行动方案。李秀才带着文化教员，赶制简易的劝降传单和拟定战场喊话内容。后勤人员则忙着准备干粮、检查和分发弹药。
凌云和徐政委则再次对着地图和草图，推演着每一个环节，计算着时间，预想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措施。气氛紧张而有序，一种大战将至的凝重与隐隐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参与今夜关键行动的人员集中在指挥部前的小空地上，进行最后的战前检查和动员。土工作业组的战士们脸上涂满了泥浆，穿着最破旧的军装，眼神坚毅。潜入组的马老三等人，则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匕首和短枪贴身藏好。
徐政委做了简短而有力的动员，强调了此战对于打破困局、鼓舞军民的重要意义。凌云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每一名即将出发的战士面前，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目光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记住，你们是独立第一大队的尖刀！首战必胜！”凌云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必胜！”低沉的回应在山谷间回荡。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缓缓笼罩了群山。土工作业组在刘顺子的带领下，如同融入地表的土拨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野狼峪的密林中。紧接着，马老三的潜入组也如同鬼魅般悄然出动。
凌云和主力突击组的战士们，潜伏在预定的进攻出发阵地，在寒冷的夜风中，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声巨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远处野狼峪据点如同沉睡的怪兽，只有几点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坑道挖掘是否顺利？马老三他们成功潜入了吗？炸药能否安放到位？
所有的疑问，都悬在寂静的夜空里。而更让人不安的是，日军扫荡的先头部队，此刻又行进到了何处？他们是否能在这有限的时间窗口内，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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