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把湿漉漉的登山鞋甩在床底。下铺突然传来窸窣声，王婷顶着一张惨白的面膜探出头，青瓜味混着她发梢的茉莉香波味飘上来。
面膜分你一张？她举着绿色包装袋晃了晃。我刚要接话，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到哪了？要锁门了。」发件人显示。
面膜包装袋突然掉在地上，我盯着正在敷面膜的王婷。她敷着面膜的脸转向我，沾着精华液的指尖正把碎发别到耳后——可她明明刚给我发了短信。
你手机在充电？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指了指她床头的充电器。银色数据线连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锁屏照片是我们四个在缆车上的合影，日期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王婷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她的指甲蹭过我鼻尖，却没有温度。这时手机又震，徐丽的信息跳出来：「山顶突然起雾了，你还在庙里吗？」我猛地转头，徐丽正背对着我在衣柜前换睡衣，后颈的胎记在灯光下像片枫叶。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却像握住一团潮湿的雾气。徐丽的睡衣突然从手中滑落，径直穿透我的手掌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发梢穿过我的小腿，像是穿过一道全息投影。
你们看不见我吗？！我尖叫着拍打王婷的床架，铁架发出沉闷的回响。正在涂指甲油的李悦突然抬头，鲜红的刷子悬在半空，她冲着我的方向皱眉：空调是不是坏了？突然这么冷。
书桌上的三台手机同时震动，微信群弹出新消息：
王婷：「定位显示你还在山顶？」
徐丽：「看到消息马上下山！」
李悦：「雨太大了，我们在庙里等你」
指甲油瓶子地摔碎在地，殷红的液体像血一样漫过瓷砖。我扑到徐丽面前，她正在给多肉植物浇水，喷壶的水柱穿透我的身体，把书桌上的《登山指南》打湿。
你的多肉早就枯死了！我指着那盆干瘪的虹之玉大喊。徐丽哼着歌把喷壶对准阳光，水流在空气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那盆植物在她眼中分明青翠欲滴。
衣柜门突然弹开，我的登山包滚落出来。沾着泥浆的背带上缠着几缕长发，那是李悦今早新染的雾蓝色。包里掉出个黑色物体，在瓷砖上骨碌碌滚到王婷脚边——是徐丽的运动相机。
王婷敷着面膜的脚径直踩过相机，机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我蹲下去捡，手指却穿过残骸，镜头里最后的画面是我们四个站在悬崖护栏边的合影，日期显示是三天前。
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汗珠顺着脊椎滑进后腰。镜面衣柜上映出我惨白的脸，和背后正在梳头的李悦。她桃木梳的齿缝间卡着大把头发，发根处还带着血痂，可镜子里的她依然在哼着抖音神曲。
护身符突然从衣领里滑出，暗黄色的符纸正在渗出黑红色液体。我冲进卫生间想冲洗，却在镜子里看到徐丽站在身后。她湿透的头发往下滴水，运动服上沾满泥浆，嘴唇冻得发紫。
萌萌？她对着空气呼唤，瞳孔扩散的眼睛没有焦距，我们找到下山的路了，你在哪？水龙头突然爆开，混着铁锈味的红水喷溅在镜面上。徐丽的倒影在血水中扭曲，她身后隐约可见暴雨中的山神庙飞檐。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电脑桌，电脑突然自动开机，监控画面开始播放。我看到四天前的自己站在悬崖边，徐丽的登山扣卡在岩缝里。王婷和李悦抓着我的背包带，泥浆正顺着她们的指缝往下淌。松手！我在视频里尖叫，你们会掉下去的！
山风突然灌满寝室，三张床上的被褥同时鼓起人形。徐丽的床铺上，未拆封的生日礼物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王婷的充电宝指示灯变成血红色；李悦的指甲油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阳台。
跟着血色箭头来到阳台，防盗网外悬着部手机。我伸手去够，指尖却摸到潮湿的岩壁——时空在这一刻重叠，我正悬在四天前的悬崖上。下方传来王婷的呼喊：抓紧！徐丽在暴雨中嘶吼：别松手！李悦的指甲深深抠进我手腕的皮肉里。
护身符突然燃烧起来，符灰中浮现三张笑脸。徐丽的运动相机最后记录的画面在眼前展开：她们三人坠落的瞬间，王婷把我往上一推，李悦用身体挡住滚落的碎石，徐丽在最后一刻把护身符塞进我口袋。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站在医院天台上，我终于知道真相……我要去陪她们！突然三道冰凉的手掌覆住我后背，徐丽的发梢扫过耳垂，王婷的护身符挂回脖颈，李悦把幸运绳系上手腕。她们的声音在风里飘散：要连我们的份...好好看世界...
口袋里突然多了三颗水果糖，糖纸上是她们用荧光笔写的留言。徐丽那颗画着笑脸，王婷的贴着星月贴纸，李悦的糖纸上写着：敢浪费我们的牺牲就死定了！
楼下传来护士的惊呼声时，最后一丝凉意消散在阳光里。我摸到病号服口袋里的登山扣，金属表面刻着四个小字：永远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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