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就蹲在棚子下，指尖划过最后一个竹篮的纹路。竹篮是张兰昨天熬夜编完的，菱形花纹拉得紧实，边缘还特意收了细边，比刚开始编的那些规整了不止一点。
“都检查完了？”张兰端着两碗红薯粥过来，手里还攥着块粗布，是用来擦竹篮上的浮灰的。她看着堆得整整齐齐的五十个竹篮，心里又紧张又期待——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帮清月完成订单，就怕哪里没做好，给周主任留下不好的印象。
清月接过粥碗，指尖碰着温热的碗沿：“都检查了，没松垮的，也没漏编的。”她伸手把最边上十个竹篮挪到一起，竹篮上还贴着张小纸条，写着“兰兰编”，“这些是你编的，等会儿让周主任看看，保准夸你。”
张兰的脸一下红了，赶紧低下头喝粥：“嫂子你别打趣我了，我编的哪有你好，别让周主任笑话就行。”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往那十个竹篮瞟——那是她十五天的心血，手上的口子结了痂又磨破，晚上编到眼睛发酸，现在看着它们，心里满是踏实。
刚喝完粥，院门口就传来二柱的大嗓门：“清月嫂子！兰兰嫂子！我们来帮忙啦！”
张二柱和刘三妹推着板车进来，板车上还铺着块旧麻袋，怕磨坏竹篮。二柱搓着手笑：“五十个竹篮呢，你们俩肯定搬不动，我跟三妹来搭把手，保证给你们装得稳稳的。”
三妹手里拎着两个煮鸡蛋，塞给清月和张兰：“娘让我带来的，路上吃，去镇上得走半个时辰呢。”
“谢谢你们俩，又麻烦你们。”清月接过鸡蛋，心里暖烘烘的——自从编竹篮以来，乡亲们总来帮衬，二柱劈竹条最卖力，三妹整理竹料最细心，要是没有他们，这五十个竹篮还不知道要编到什么时候。
四个人一起动手，把竹篮一个个轻放在板车上，外层用绳子固定好，怕路上颠簸掉下来。二柱撸起袖子，把板车把手扛在肩上：“走喽！送竹篮去！”
张兰和清月跟在旁边，时不时扶一下竹篮。路上的雾渐渐散了，阳光洒在田埂上，麦苗泛着青绿色，偶尔有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路过，笑着打招呼：“清月这是去送竹篮啊？真厉害，这么多！”
清月笑着应着，张兰却有点不好意思，往清月身后躲了躲——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现在能跟着清月一起送订单，还能被乡亲们认可，心里甜丝丝的。
走到镇上时，供销社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有的在买盐，有的在问年货的事。周明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正站在柜台后给顾客称糖，看到清月他们推着板车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秤：“清月，兰兰，你们可来了！”
二柱把板车停在门口，擦了把汗：“周主任，五十个竹篮，一个不少！”
周明走过来，伸手掀开盖在竹篮上的麻袋，眼睛一亮——竹篮个个编得紧实，花纹也整齐，比上次送的还要好。他随手拿起一个，翻过来检查底部，指尖捏着竹条：“结实！清月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还有更好的呢。”清月笑着把张兰编的那十个竹篮挪到前面，“周主任，您看看这些，是兰兰编的，她刚学半个月，进步快着呢。”
周明愣了一下，伸手拿起一个张兰编的竹篮。竹篮的菱形花纹虽然不如清月编的精致，但每一根竹条都拉得均匀，边缘也处理得干净，没有毛刺。他翻过来，看到底部的收边，忍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刚开始学就能编这么好，比我当年强多了。”
他抬头看向张兰，眼里满是赞许：“兰兰，你进步真快！这竹篮编得结实又规整，再练阵子，肯定能成老手，到时候说不定能自己接订单呢。”
张兰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赶紧低下头，手指攥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谢谢周主任，我……我编得不好，都是清月嫂子教得好。她每天手把手教我，我编坏了她也不生气，还帮我拆了重新编。”
“你自己肯下功夫也重要。”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周明说，“兰兰每天熬夜编，手上划了好几个口子都不吭声，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放弃了。”
周明听了，更赞许了：“能吃苦，又肯学，是个好苗子。以后有订单，你们还一起编，多带带兰兰。”
说着，他转身走进供销社，很快拿着一沓钱出来，用旧报纸包着，角上还沾了点墨水。他把钱递给清月：“这是五十个竹篮的工钱，每个七毛，一共三十五元，你点点。”
清月接过钱，手指捏着报纸，能感觉到里面纸币的厚度。她拆开报纸，数了两遍，然后抽出五张一元的，递到张兰面前：“兰兰，这是你帮忙的工钱，拿着。”
张兰赶紧摆手，往后退了一步：“嫂子，不用不用！我就是来帮忙的，哪能要你的钱？你帮我那么多，我还没谢谢你呢。”
“这钱你必须拿着。”清月把钱塞进她手里，指尖碰着她手背上还没消的疤痕，“你每天跟我一起早起晚归，手上的口子就没断过，这是你应得的。再说，你攒着钱，等王磊放假回来，还能给他买件新衬衫呢。”
提到王磊，张兰的手顿了顿。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钱，纸币有点皱，却带着温度。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手艺赚钱，不是靠种地，也不是靠帮家里干活，而是真真正正凭本事赚的。她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清月，眼里有点湿润：“谢谢嫂子。”
“跟我还客气啥？”清月笑着把剩下的钱收好，放进贴身的布兜里——这钱能给家里添点年货，还能给招娣买个新书包，她早就盘算好了。
周明看着她们俩，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你们俩这么齐心，以后订单肯定少不了。对了，年底供销社要进一批年货，到时候各个网点都缺竹篮装糖果、点心，估计还得要一百多个，到时候还找你们，你们提前准备准备。”
“一百多个？”清月眼睛亮了，“没问题！周主任您放心，我们肯定按时交货，保证质量。”
张兰也跟着点头，心里满是期待——要是能再编一百多个，她就能再多赚点钱，不仅能给王磊买衬衫，还能给招娣买几支新铅笔。招娣上次说想要带橡皮的铅笔，她一直记在心里。
“那就好。”周明拿起一个竹篮，递给柜台里的员工，“把这些竹篮分分类，好的给城东网点，那边要装点心，得结实点。”
员工接过竹篮，笑着说：“周主任，这竹篮编得真好，比上次从竹编厂进的还好呢。”
周明听了，更高兴了：“那是，清月和兰兰的手艺，错不了。”
跟周明道别后，二柱推着空板车，几个人往回走。板车没了竹篮的重量，推起来轻快多了。二柱哼着小调，三妹跟张兰聊着天：“兰兰嫂子，你编的竹篮都被周主任夸了，以后你也能当‘竹篮师傅’了！”
张兰笑着摇头：“还早呢，我还得跟清月嫂子多学。”
清月走在旁边，看着张兰眼里的光，心里也踏实——兰兰越来越自信，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这五十个竹篮不仅赚了钱，更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奔头。
路过镇上的百货店时，清月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的花布：“兰兰，你看那块蓝色的布，做衬衫正好，等下次领了工钱，咱们来买。”
张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蓝色的布上印着小小的白碎花，看着就清爽。她笑着点头：“好，到时候给王磊做一件，也给你做一件。”
“我不用，你给王磊做就行。”清月笑着摆手，心里却暖暖的——张兰总是想着别人，这样的姑娘，值得被好好对待。
往村里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路上遇到一辆拖拉机，拉着满满一车白菜，是要送到镇上供销社的。司机看到清月，笑着喊：“清月，听说你又接了供销社的订单？真能干！”
清月笑着应着，拉着张兰的手，脚步轻快。板车轱辘在土路上滚过，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就像她们的日子，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红火的方向走。
张兰手里攥着那五元钱，手心都出了汗。她偷偷摸了摸，心里想着：等回去就把钱藏在枕头底下，攒着给王磊买衬衫，再给招娣买铅笔。她抬头看了看清月的背影，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得心里亮堂堂的——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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