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手捧着，一会呷一口，一会呷一口。
快一个小时了，那一杯水还没喝完。
董英的心里有些不愉快，脸上难免带了点情绪。
王长禄明显就是在抗拒和她洞房。
在那里故意磨蹭时间。
董英赌气上炕，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
对自己有点缺乏信心了，本来她以为，就算一块坚冰，都有捂化的时候，何况是人心呢。
只要自己对王长禄好，终有一天，他会忘掉那个女人。
董英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
今天要是那个女人不来，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好在她把东西全部搬走，看样子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董英看了一眼依然在椅子上静坐的王长禄，低声说了一句：“挺晚了，睡吧！”
王长禄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了鞋爬到炕上。
董英微闭着眼睛，心脏咚咚的跳动，既紧张又期待。
三十多年的老姑娘生涯，今天就要结束了。
眼睛微微眯着，不时的偷看一眼王长禄，看见他慢条斯理的脱衣服，然后一件件的叠好，整齐的放在枕头边上。
这毛病还真多。
王长禄钻进被窝里，随手拉灭电灯，屋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因为结婚，特意换了一个二百瓦的灯泡，尤其明亮，所以关掉以后，屋里更显黑暗。
王长禄听见了董英故意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太清楚。
既然选择了和董英结婚，就该履行一个做丈夫的职责。
王长禄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掀开董英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具温热躯体的颤栗。
“我害怕！”
娇软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十足撒娇的意味。
王长禄闭上眼睛，泪水滑过脸庞，没回应董英的话，只是小心的褪去她的衣衫……
董英身体猛的一颤，撕裂般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双手攀上王长禄的手臂，用力抓挠。
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疼痛，王长禄的耳边突然响起拖拉机的轰鸣声。
眼前浮现出郭立梅含情脉脉的双眼和带着血腥味的嘴唇。
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直到董英大声哭起来，王长禄才如大梦初醒，浑身汗湿。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叠声的道歉，让董英止住了哭声。
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着他胳膊上的肉，不停的提起放下，放下又提起。
双颊染上的红晕久久没有褪去。
“以后不准这样了！”
她贴着他耳边小声说。
虽然初夜的体验不太好，但董英的心里是高兴的，还是大姐说的对，男人就不是长情的动物，他们的心是跟着感觉走的。
他能对自己这样，肯定是有感觉的。
“嗯，再也不这样了！”
王长禄的声音和缓低沉，就响在她耳边，弄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他说话算话。
第二天晚上，董英主动钻进他的被窝，王长禄小心翼翼，一直很温柔。
第三天回门，董家特意邀请了耿四夫妻。
四个人准备开四轮车头一起走。
刘玉华和董英在屋里说话，耿四不放心的偷着问王长禄：“这两天你没晾着她吧？”
王长禄苦笑一声：“没有，我都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耿四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两天晚上，他都担心的睡不着觉，三天回门，董英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那老太太肯定饶不了他。
王长禄的执拗，耿四是知道的，真没想到，他能说到做到。
这一关过去，以后过啥样，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路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董家听到四轮车响，迎出了一群人。
对这个新女婿，还是十分重视的。
看见妹妹笑得花样的一张脸，董琴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她说什么来着？男人的心跟着感觉走，肯定没错。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只要女人主动点，他就跑不了。
看样子，自己的话妹妹是听进去了 。
董家老太太坐在炕头上，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是笑意，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搬下去了。
……
两年以后清明前。
郭立梅偷偷的回了一趟沿河村，她比谁心里都明白，给赵家春上坟，不过是她的借口。
赵家春的坟墓是个衣冠冢，虽然她不在这，每当年节，她都会在十字路口给他烧些纸钱。
从来没忘记过。
其实她的潜意识里，还想看看王长禄过得好不好。
郭立梅依旧在县里住了一晚上，坐早上九点的车，在路口下车。
她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即便路上碰到两个人，也没认出她是谁。
郭立梅从村外绕到自己家里，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枯萎的杂草和落叶，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打扫。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那道小门紧闭着。
郭立梅站在门前，从门板的缝隙中，看见王长禄蹲在院子里修车。
一个一岁左右，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在他身边玩耍。
王长禄时不时的提醒她当心，别摔着。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郭立梅的眼睛湿润了，悬了两年的心终于放下了。
默默的离开。
给赵家春上过坟以后，她将彻底离开，再也不会踏足这片让她伤心至极的土地。
王长禄似乎过得很幸福，她也就放心了。
郭立梅走后，王长禄忽然站起身，他刚才有种错觉，总感觉有一道异常熟悉的目光，在看着他。
他把女儿抱起来，送回到董英身边，迅速跑到东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一对昔日的燕子，又飞回来筑巢。
燕子每年都回来，昔日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长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打开那道两年都不曾进去过的房门。
屋里什么都没有了，炕沿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王长禄垂着头，在满是灰尘的炕沿上坐了很久。
默默的回到自己院子里，站在那道小门前。
两年没开过的锁，已经锈迹斑斑。
他伸出手，把那把铁锁握在手心里，冰冷的感觉顺着手心直传到心底。
刚才只是他的错觉，想见郭立梅，只能在梦里！
可这梦未免太真实，而且大白天的，也不至于做梦。
王长禄站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他大步跑向四轮，用力摇着车，把摇把子扔进工具箱，跳上车往门外开去。
董英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问一句什么，王长禄也没听清。
挂六档，油门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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