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喧嚣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窗外那轮永恒的紫月洒下清辉，将露台映照得如同梦境。云昭站在栏杆边，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来远处魔域特有的、带着一丝清甜的血棘花的香气。她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平和，那是与谢无妄力量完美交融后的余韵。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
她回头，对上谢无妄的目光。那双向来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仿佛融化了万年冰雪，只剩下粼粼的柔光，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他伸手，不是惯常的强势，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站了多久？”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时后的慵懒与沙哑，敲击在她的心尖上。
“不久，”云昭微微摇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只是在想，这里和仙界，真的很不一样。”
没有那些刻板的规矩，没有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连月光都带着自由的意味。
谢无妄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轮紫月，沉默片刻。“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以后”是一个早已确定、并且必将共享的漫长光阴。云昭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她转过身，正面对着他，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谢无妄，”她唤他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师尊”，也不是带着怨怼的“仙尊”，“心魔已除，前尘已了。我们……算是重新开始了吗？”
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斩断过去所有纠缠不清的痛楚与误会的仪式。
谢无妄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如同星空。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执起她的右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左胸心房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强健而平稳的心跳，一声声，沉稳有力，不再有心魔肆虐时的狂乱与痛苦。
“这里，”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郑重千钧的力量，“从前装着天下苍生，装着清规戒律，装着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却早已深入骨髓的影子。”
他的话语让云昭屏住了呼吸。
“后来，它只装着悔恨，装着心魔，装着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残留，但很快被更强大的暖流冲散，“而现在，以及我所拥有的全部‘以后’，它只装得下你，云昭。”
他的话语不是热烈的告白，而是如同立誓般的陈述，带着一种磐石无转移的坚定。
“前世我负你，今生险些再次错过。天地法则，三界秩序，于我而言，皆不及你回眸一顾。”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所以，不是重新开始。而是……涅盘重生。我谢无妄此生，愿与你，结为道侣，神魂相契，生死与共。”
“道侣……”云昭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底最后一丝阴霾被这真挚滚烫的话语彻底驱散。她反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好。”她仰起脸，笑容在月光下绽放，明媚而坚定，“不过，我不要仙界那些繁文缛节。我们的誓言，只关乎你我，只应于此心，只证于天地。”
谢无妄眼中闪过激赏与动容。这才是他爱的云昭，从不被世俗所缚。
“依你。”
他牵着她，走到露台的最中央，双双盘膝坐下，面对面，掌心相贴。没有香案，没有祭文，只有天穹之上的紫月与漫天星辰作为见证。
两人同时闭上双眼，调动起周身灵力。
金色的仙元与乳白色夹杂着淡紫光晕的灵魔之力分别从他们体内缓缓涌出，不像之前疗伤时那般激烈碰撞，而是如同两条嬉戏的游鱼，温柔地、试探地靠近，最终缠绵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金白双色光茧，将二人包裹其中。
这不是力量的融合，而是灵魂本源的相互吸引与共鸣。
“天道为证，”谢无妄低沉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直接烙印在云昭的神魂之上，“我谢无妄，愿与云昭结为道侣，自此心血相连，福祸同担。纵使星河逆卷，时空倾覆，此心不移，此志不渝。”
云昭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灵魂敞开，也以自己的神魂之力回应，清越的声音带着同样的坚定：“大道在上，我云昭，愿与谢无妄结为道侣，自此同心同德，生死相随。不求与天同寿，但求心意相通，共攀大道之巅，共赴鸿蒙之约！”
“共赴鸿蒙……”
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盘旋交织的金白双色光茧骤然爆发出难以逼视的璀璨光芒，直冲云霄！整个魔域的夜空仿佛被这道光柱点亮，那轮永恒的紫月在这一刻光芒大盛，洒下的月华如同实质的紫色光雨，温柔地笼罩住整个魔宫。
魔域深处，一些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意识被这股蕴含着至纯仙力与本源灵力的灵魂誓言微微触动，发出了无声的叹息或是好奇的探寻。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仙界最高峰之巅，一座布满玄奥符文、监察三界气运的浑天仪，其中一颗代表着谢无妄的星辰骤然光芒暴涨，其光辉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星辰，而在其旁边，一颗全新的、带着混沌色彩的全新星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亮起！
看守浑天仪的白须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看着这亘古未有的异象，骇得手中的玉麈差点掉落在地。“这……这是……仙尊他……还有这是何星宿？！三界气运，竟为之牵引变动？！”
露台之上，光柱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两道细小的流光，一道没入谢无妄的眉心，一道融入云昭的心口。在他们二人的灵魂深处，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坚韧无比、温暖无比的纽带已然形成，将彼此的生命、灵魂与道途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誓言已成，天道为证。
两人缓缓睁开双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与联系。相视一笑间，已胜过千言万语。
谢无妄抬手，轻轻抚过云昭的脸颊，指腹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云昭忽然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那枚紧贴着肌肤、由墨渊赠送的“混沌魔玉”，竟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阵急促的温热，仿佛在回应着什么，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这异动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仿佛只是错觉。
“怎么了？”谢无妄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的异样。
云昭放下手，感受着那魔玉已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将那一丝疑虑压下，重新展露笑颜：“没什么。”
她依偎进他怀中，目光投向远方仿佛永恒不变的紫月，轻声道：“只是觉得，这魔域的月色，今夜格外不同。”
谢无妄收拢手臂，将她圈禁在自己的世界中心，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嗯，”他应着，深邃的目光却掠过她的发丝，若有所思地扫过她刚才下意识按住的胸口位置，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虑悄然划过，旋即又被无边的柔情覆盖。
夜色温柔，誓言余音袅袅。然而，那枚沉寂下去的混沌魔玉，如同一个无声的注脚，为这圆满的夜晚，悄然添上了一抹不确定的阴影。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共赴的鸿蒙大道，还是未知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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